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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政治学:上流下流五千年

2013-07-22 11:58 未知/ □吴越 /

  相当长的时期内,奶妈是特殊的血缘关系,也是特殊的“补品”,还是文艺作品在极端状态下的呈现形式,代表了一种明确的文化与趣味。

  “奶妈”演变史:上流社会的哺育与趣味

  乳母是自古就有的职业,由此推论,人乳自古也就被用于售卖。但是,人乳却从来不是普通的商品,乳母也不是个普通的职业。

  古代的奶妈是专指那些受雇给别人家奶孩子的妇女,以前皇宫中的奶妈又被称作乳母、奶婆、奶口、乳媪或嬷嬷等。人刚生下来,必须依赖母乳才能生存。女性乳房的原始含义是哺乳,但作为哺乳动物的人类,妇女只有在生育之后才会产乳汁。

  《红楼梦》第二十九回:“还有几个粗使的丫头,连上各房的老嬷嬷奶妈子,并跟着出门的媳妇子们,黑压压的站了一街的车。” 在世俗得多的《红楼梦》里,乳母的地位更具普遍意义。凡是当过主子的乳母的嬷嬷们,均享有特殊的地位,甚至连宝、黛这样的小姐,也得让她们三分,贾迎春的乳母偷了她的“累金凤”去典当,迎春却为了息事宁人而不问罪,妹妹贾探春为她出头才处理好这件事。

  中国古代宫廷和贵族多会找乳母哺育婴儿,《礼记·内则》规定天子、诸侯、大夫之子有资格请乳母喂哺,士之子必须由母亲自己喂养 。宫廷选乳母十分严格,在年龄、相貌、健康状况、乳汁浓淡和色泽等方面都有规定,一旦入选,其服饰、饮食就得听从宫中安排。

  以明朝为例,明朝的宫廷乳母称为奶口,选养在东安门外稍北的礼仪房中,以备内廷宣召,俗称“奶子府”,由宫中提督司礼监太监管理。每季选奶口四十名,蓄养于内,称为“坐季奶口”;再另选八十名,仅注册其籍,让她们住在自己家里,称为“点卯奶口”。奶口须有丈夫,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形容端正,第三胎仅三个月者应选。生男者喂哺女婴,生女者喂哺男婴。

  由于乳母与乳子关系亲密,有时感情比亲生母亲还是深厚,加上乳母有哺育之恩,以传统思想上乳子需要对乳母尽孝,因此皇帝的乳母往往被封受赏,例如汉安帝曾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

  但对于旧时宫廷中的奶妈而言,自己生下的婴儿饿得哇哇直哭,奶水却必须满足皇家子女的需求,这与母性本来就是相违背的,对许多低下层贫穷的妇女来说,做奶妈似乎是她们天经地义的一种谋生职业。

  末代皇帝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写道:当三岁的溥仪被太监强行抱进宫大哭大闹时,是奶妈王连寿不顾一切从太监手里把他抱在怀里,将奶头塞进他嘴里,小溥仪立时停止了哭叫。

  但当王连寿被赶出皇宫时,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因营养不足离开了人世。因为怕她得知消息后过分悲痛影响了奶汁的供应,皇宫里竟封锁了这个消息达六年之久。

  从“红嫂”革命式奶妈到《愤怒的葡萄》:

  人奶的阶级属性与人性图章

  在诗人艾青的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中,诗人的诗情喷薄汹涌,大堰河作为乳母,是完全被当做母亲歌颂的。如果说诗人对乳母的歌颂或许还有某种移情,那么成人与人乳的关系,发展到极致的状态,有两个典型代表,一是中国的红嫂,二是美国的《愤怒的葡萄》。

  相比于文革时期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穷奢极侈,雇六个奶妈喝人奶的“反面教材”,红嫂虽然也是意识形态的产物,但其背后的“戏核”却是相当普世:人乳的功能在于哺育,如果施与成人,则有明确的奉献和拯救的意味。

  而在《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让莎伦玫诞下一个死婴之后,又“送”给她一位垂死的男子,并让她用自己的乳汁拯救了他的生命。初为人母的莎伦玫不仅通过奉献乳汁而挽救了陌生男子的生命,也因此而拯救了自己。那一刻,这个曾经的懵懂少女,顿时具有了圣母般的光辉。

  17世纪著名画家鲁本斯有一幅名作《老人与女人》,画面中,年轻女子袒露上身,神情安静,年迈的老人含着年轻女子的乳头,安详地吮吸着乳汁。超越一般伦理的画面冲击力极强,而画面背后的故事,则更加震撼。

  老人是女子的父亲!他是为了波多黎各的自由和独立而战的斗士。独裁政权将他逮捕,关进监狱,并用最残忍的酷刑惩罚他,不准进食。刚刚分娩的女儿去看望父亲,做最后的道别。女儿看到奄奄一息的老父亲,眼里噙满了泪水。于是,她抛弃世俗伦常,毫不犹豫地解开衣衫,让父亲吸吮自己的乳汁。

  这幅画至今还高挂在波多黎各共和国的国立美术馆里。在波多黎各人眼中,这幅画代表了至纯至善的父女之爱。他们自豪地认为,这幅画是承载着他们民族灵魂最高水平的艺术品。

  在这里,人奶不再是来自母亲的馈赠或性的暗示,而成为彰显人性和道德的武器,镶刻在人类灵魂上的一枚图章。

  “抢乳房”的新富阶层

  《金瓶梅》第79回中写道:“只见玉箫问如意儿挤了半瓯子奶,径到书房与西门庆吃药。”李时珍记载过一首当时社会上西门庆之新兴商人中流传的《服乳歌》:“仙家酒,仙家酒,两个壶卢盛一斗。五行酿出真醍醐,不离人间处处有。丹田若是干涸时,咽下重楼润枯朽。清晨能饮一升余,返老还童天地久。”

  而现代社会也有所谓“人乳宴”,用人乳烹制出“人乳鲍鱼”、“奶汤鲫鱼”等上百道菜肴,至于直饮人奶,更成为新兴富豪阶层关于吃的新下流“国粹”。

  人奶在最初哺育了男人,又在男人生命的尽头向其发出召唤,病痛使得男人们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做回了婴儿。

  上流社会流行一种偏好,男人以及他们影响下的女人多半认为“未使用过”的乳房更美丽。如果我们承认人类长期处于男权社会这一背景,就知道这种审美倾向的实质,不过是男人们在和他们的下一代“抢乳房”。从更大的社会视野看,这种审美最终导致危机转嫁,牺牲乳房的大多不会是上流社会的富人们。

  最出名的喝人奶的例子是袁世凯。据说袁世凯府上养着两个奶妈……“成人喝人奶”完全消解了基本的伦理,那些喝着人奶的富豪,对那些跟他们同龄,甚至比他们更小的“奶妈”也要叫“妈”吗?

  这恐怕是那些购买人奶的富豪们无法回避的伦理尴尬。这样的尴尬从某种角度上反映了现代社会的伦理危机。

  卢梭公开宣称“上帝给了男人会思考的大脑,同样给了女人会分泌乳汁的乳房”。许多卢梭的信徒也将“抢乳房”上升成为一种政治。而历史的发展却显示,表面看起来是伦理的问题,实质上是经济一元化体制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