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家族的资本密码(2)

　　荣氏产业迅速扩张，他们又集资３０万银元在上海创办了申新纺织无限公司，荣宗敬坐镇上海，以其疯狂扩张的手段，在１６年间，从申新一厂办到申新九厂。此时的荣德生则在无锡，安分守己发展面粉厂。

　　荣宗敬的快速扩张一是局势使然，二是由荣宗敬的性格所决定。然而战争一直是那个时代挥之不去的幽灵，１９３１年“九一八”事变之后，荣家失去了东北市场；１９３２年“一·二八”事变中，日军由租界向闸北一带进攻，申新系统有七家工厂先后被炸而停工。荣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荣宗敬只得返回无锡，向弟弟求救，可是，股东们，纷纷以撤股相要挟，力劝荣德生“割疮保肉”。荣德生捧着一个茶壶说：“我们兄弟联手创下的企业，犹如我手里的这个茶壶。如果茶壶破裂了，我手里捧着半片茶壶，还有什么用呢﹖半片茶壶还能贮水吗﹖”

　　荣德生带着自己所有资产连夜赶赴上海，与中国银行经理宋汉章商量抵押贷款。后来又加上部分工厂的固定资产，以６００万作担保，方贷得５００万元，申新纱厂渡过了难关。

“事权全非，远异吾兄在日”

    可以说，以荣氏为代表的民族企业家一直致力于国家的重建与复兴，然而悲剧性的是，每隔三十到四十年，这个进程就会被外乱和内患所打断。中国企业先驱们的商业精神只能实现内部循环，在大的历史尺度上，他们迷茫了，缺失了，有的甚至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

　　对荣家来说，１９３７年之前的战争一直都意味着机遇。从八国联军入侵、日俄战争一直到“一战”，所有的经验似乎都告诉荣氏，战争可以化不利为有利。但抗战毕竟不同于其他任何一场战争，荣家为此付出的代价十分沉重，甚至包括荣宗敬的生命。

　　战争爆发后，留在上海的荣宗敬为求自保，于１９３７年底加入了“上海市民协会”，１９３８年元旦，上海《大美晚报晨刊》刊登消息：各界爱国人士集会声讨“上海市民协会”，认为“上海市民协会”是非法的，是汉奸走狗的假名活动组织。

　　１９３８年１月４日，荣宗敬负气与长子荣鸿元离开上海，从水路启程赴港。月余后的２月１０日，荣宗敬脑溢血症复发医治无效，在香港去世，终年６５岁。

　　荣宗敬被安葬于无锡太湖附近的杨湾，墓地是由荣德生为其兄选定的，据说“乾山巽向，后枕全山面临太湖，气概雄浑，为不可多遇之地，与吾兄身份、事业亦相称”。

　　荣宗敬去世后，荣氏集团开始分化，荣宗敬的长子荣鸿元与荣德生的大女婿各执一端，荣德生的总公司“事权全非，远异吾兄在日”。荣德生不似兄长强悍，无力挽回荣氏企业分崩离析的局面。

　　１９４５年８月１５日晚上９时，荣德生在上海的家中听到广播中传来消息：“日本无条件投降！”７１岁的荣德生迫不及待地与妻子一同走到街上，加入欢呼的人群。荣德生在自传《乐农自定行年纪事续编》中，用８个字形容了这一幕：“人山人海，欣喜若狂。”

　　抗战既已胜利。荣氏一家摩拳擦掌，准备重整旗鼓，除了恢复被日军破坏的各厂，还计划开设天元实业公司，创办天元综合纺织厂，并准备在常州、江阴、沙洲等地围垦大批沙田，作为棉花原料基地……

　　但是看起来荣德生的壮心很难实现。晚期的国民政府已经十分腐败，法制混乱，由特务参与的绑票暗杀猖狂一时。荣德生被绑案和荣鸿元私套外汇案让荣氏对国民党政府彻底失去了信心，这或许也是荣德生之所以在解放后留在大陆的原因之一。

１９７９年的火锅宴会

    荣毅仁的退出和复出代表了建国以来的中国政治经济缩影，他是一个符号，象征着中国商业精神的变异与重建。

    ２００５年１１月１２日，荣毅仁的骨灰在无锡市马山华侨公墓安葬。这块墓地是荣毅仁的长子荣智健十多年前就买下的，距离荣毅仁的父亲荣德生和伯父荣宗敬的墓地三四十公里。

　　“荣毅仁是我的第一个‘首富’，当时我对他是不是国家副主席不很了解。”胡润说。１９９９年，胡润尚在《福布斯》任职，荣毅仁及其家族被排为中国５０位富豪之首。在中信内部，员工私下仍称其为“荣老板”。

　　荣毅仁曾经是一个符号，中国政府由此对外传递改革开放的决心和速度。坊间曾传闻邓小平当年以三顾茅庐的礼数请荣毅仁出山。在１９７９年１月１７日的一次火锅宴上，邓小平边涮着羊肉边对荣毅仁说：“你主持的单位（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要规定一条，给你的任务，你认为合理的就接受，不合理的就拒绝，由你全权负责处理，处理错了也不怪你。要用经济方法管理经济，从商业角度考虑签订合同……”

　　邓小平看重的是荣毅仁的商业积淀和海外背景，或许连邓小平也没有想到，他当年批准设立的这家公司，后来竟无比强悍，至２００７年底，中信集团已拥有４４家子公司及银行，总资产超过１．３万亿元，２００７年利润达１６０亿元。

　  “无论中信公司的试验产生什么结果，这家公司是不会破产的。因为，正如一位分析家所说的那样，倘若真破产了，也就意味着中国开放政策的失败。”１９８７年，《远东经济评论》发表文章说。为使他的符号意义对海外更具辐射力，荣毅仁的党员身份生前未曾公开。

　　荣毅仁逝世前十多天的１０月１２日，“２００５胡润百富榜”发布，荣毅仁之子、中信泰富掌门人荣智健以９０亿元资产位居第６位。

　　巧合的是，１１月３日，荣毅仁出殡当日，《福布斯》富豪榜发布，居榜首的恰是荣毅仁之子荣智健。万通董事局主席冯仑后来在其《跨越历史的河流》一文中称：“这一巧合揭示了中国民族资本家的又一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