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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湖

2012-01-15 11:21 未知/ 齐鲁周刊 /

  编者按:

  探讨小人物的命运起伏,实则是关注社会变迁的绝佳方式。赵作海曾经是轰动全国的新闻事件的主角,其实,他后来的故事依旧“精彩”。诗人邰筐,以一个记者的身份惦记着这个苦命的人,寥寥千字的采访笔记,让人沉思。孙梧的诗歌一向以沉稳凝练的语言,深厚的情感见长,在这里选取的两首依旧透露着浓浓的对家园的留恋,可以这样说,很多人能从他的诗里读出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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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惦记

  □邰筐

  在我曾经的采访对象中,赵作海是后来给我打电话最多的一个。

  他出狱后的这一年多来,和我通过多少次话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每次他那浓重的河南乡音,听起来都一样费劲。所以,后来基本上是他每次拨通我的手机后,只负责和我打个招呼,剩下的话则由他的新媳妇李素兰代为转达。

  和赵作海一样,李素兰也是个苦命的人。两个苦命的人好像特别容易走到一起。

  命虽一样苦,但李素兰却比蹲了11年大牢的老赵有见识,话也说得比老赵有条理,电话里听她的口音,甚至还带那么点普通话的味道。每次通话,时不时就会有爽朗的笑声从那头的手机里蹦过来,特别有感染力。我虽没见过她,感觉应该是一个心肠不坏的人,应该不像有些媒体质疑的那样,仅仅是图老赵的钱才跟了他。

  这二人每次打电话要表达的意思大致相同,无非是替人维权,希望我替当事人“出出头”,帮着呼吁呼吁啥的。

  每次我都委婉地拒绝。你想啊,他们说的那些扯葫芦秧子的所谓冤情岂是我一个小记者能管了的事情?嗨,这俩人可倒好,人家可不管那一套,从我信箱里持续收到的各种各样的冤案、命案申诉材料来看,肯定是老赵两口子把我的联系方式偷偷给了那些有冤要伸的乡亲。

  除了和他们一样多了一些无法排解的愤怒、焦虑和无奈之外,我提供不了任何实质性的意见和帮助。唯一能提供的,只是一些理性的劝慰。

  我一直在想,当赵作海被媒体炒成“名人”之后,他是不是在某些方面产生了错觉,误以为自己是可以伸张正义的英雄,所以产生了唐吉诃德那样的勇气?他自己或许压根就没想到,他无形中已经成了那所谓“维权部门”的托。有几次想劝劝他,却不知怎么开口,我怕伤着他。

  接到赵作海和李素兰俩人的最后一次电话是在7月上旬。电话主要是李素兰在和我讲,但我能很清楚地听到赵作海在旁边的插话。这次俩人并没让我帮着呼吁啥事,而是很兴奋地说他们找到一个发财致富的好机会。我问她啥机会?她说,支援西部大开发呀。我又问,怎么个支援法?她说,就是搞投资呀,一份投资3.5万,她和赵作海各投了两份,共14万,另外还帮赵作海的女儿买了一份。

  “一年后的回报要上百万不止呢。”李素兰的声音里透出一种马上就能赚到钱的期待。

  我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了慕容雪村卧底传销那件事。心想,坏了,赵作海和李素兰肯定被传销组织骗了。

  我说,传销组织都是骗人的,千万别上当。老赵插话,“晚了,钱已经交了。”李素兰说,“邰兄弟,不和你多说了,要赶去宁夏的长途客车呢。车站上一批批都是准备去宁夏发财的人,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一个月后赵作海身陷传销的新闻验证了我判断的准确性。再打李素兰的电话,一直关机。她和老赵不辞而别了。离家出走的直接原因或许是心有歉疚吧,本想让老赵的钱生钱,谁想不仅赔了蛋,连窝也丢了。让她怎么面对家里本就对她有成见的那些人?

  9月3日,我好不容易拨通赵作海的手机,却是她女儿接的。她告诉我,赵作海也出远门了。我问,去哪了?是不是去寻李素兰去了?她说一切都不清楚。

  李素兰丢了,赵作海也丢了。茫茫人海里,两个苦命的人,你们到底在哪儿呢?

  (本文作于2011年9月,几个月后,作者终于找到了赵作海。邰筐,临沂人,著名诗人,现为《方圆》首席记者。)

  故乡在下雨(外一首)

  □孙梧

  周一,下在草叶上,下在树枝上

  周二,下在秋天的山坡

  周三,下在屋顶的茅草上和猪圈里

  周四,下在小巷泥泞的积水里

  下午的天空还很灰暗

  还是没有歇息的意思

  整整四天了

  楼群亮堂了

  广告牌的美女从洗浴城里走出来了

  新铺了水泥的马路

  穿来穿去的出租车

  单位发了雨伞和雨季补助

  我一直在九楼的玻璃窗后面

  穿着一身干净的西服

  打听着明天的温度和天气

  过一些过往的日子

  唱一些过往的歌子

  最后一曲,还是从泪珠开始

  父亲的半亩菜园

  隔着钟声,麻雀穿过炊烟

  秋风还是穿越了菜园

  父亲正在清理衰败的芸豆秧

  准备种些应该种下去的大蒜、菠菜

  他的身躯贴着土块,暮色贴着崮山村

  天色已晚,手指已经没有了力气

  他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一直想点燃一根烟

  月色渐渐在眼前洒落

  在白菜叶子上闪光

  红萝卜、青萝卜、胡萝卜已经扎根泥土

  这些蔬菜除了自家吃

  多余蔬菜便挑到镇中贩卖

  一家人平常的开销用度

  就靠这半亩菜园

  而这些蔬菜还没有成熟

  田间的蚂蚁早已备好了过冬的食物

  风一吹,气温又下降了不少

  父亲裹了裹衣服,还是没有回家

  像二十年前曾在这里的生活

  在我没去叫走父亲之前,菜园一片寂静

  静下来的,还有父亲脸上的道道印记

  (孙梧,蒙阴人,“临沂诗群”代表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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