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湖
编者按:
济南有很多标签:泉城,鲁文化重地,休闲之城,钝感之城……城市的胜利是文化的胜利,有趣、魅力、个性是“先锋城市”应当坚守的底线。当我们重新打量这座居住并深爱的城市,不禁发出疑问——济南,为什么不先锋?
继696期《齐鲁周刊》封面故事“济南为什么不先锋”之后,本刊继续特辟版面,持续探讨这一话题,试图挖掘济南有别于传统思维的另一种文化内涵。关于济南,你有着怎样的爱和恨?本话题欢迎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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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雨水打湿的梦想
□张清津
在一首诗中,我曾经这样描写济南:
“今年的雨水有点多。济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传单,流落在风中。按察司街和县西巷,像两条无端收紧的大腿,警惕着陌生人的眼神……”
说起济南,感情很复杂。家在济南,喝着趵突泉的水,吃着济南的烤地瓜,和同属济南的朋友一起欢乐。说不喜欢济南,那是假的。但沉静下来的时候,用内心深处最敏锐的神经去感受济南,总觉得,济南还缺点什么。
济南人很热情,感情真挚。对好朋友,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济南人,质朴而诚恳。济南,真得就像一个朴素的小家碧玉,让人喜爱。但另一方面,耳闻目濡着深圳、苏州、无锡、温州、甚至青岛等新兴城市的突飞猛进,身为济南人,不免有一种济南落后的感觉。济南,又真得像一个没有出脱成现代女性的小家碧玉,用好奇而又警惕的眼神,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常常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济南真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名片,被人抛弃了,遗忘了。我们看着快速行驶的列车,从身边隆隆驶过,车门却没有为我们打开。眼看这列车向前方驶去,我们却被抛在荒野中,无人关心。
同样不能忘记的,是济南曾经的辉煌。济南曾经是全国知名的工业基地。机床、重汽、重型机械、无线电、纺织,都曾经是济南的名片,随后的康巴斯钟表、轻骑摩托车、小鸭洗衣机,也曾经红极一时。但这些济南的名片,竟然真得被雨水打湿了,被丢在了风中,被人遗弃了。
更不幸的是,经济发展没有起色的济南还弄了个灰头土脸。济南竟然成了全国污染最重的城市之一。我们需要名列前茅,但不是这个。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热炒城镇化。城市是什么?城市是一个工商业聚集和从事工商业的人聚集的地方。城市的活力首先来自于经济活力,它能够向本市居民提供好的就业机会,和好的公共服务,即大家通常所说的福利。济南的问题是,传统的工业衰落了,现代工业又没有建立起来。济南这样一个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像样的外资企业。如此一来,济南在就业、福利方面捉襟见肘了。
苏州人骄傲地说,外资企业入驻后,把苏州的文化都改变了。苏州人也喜欢喝咖啡了。在杭州的西湖边上,常常会看到金发碧眼的人在跑步。而我们济南,看到外国人还有看西洋景的感觉。
济南在经济上值得夸耀的是服务业发达,占到增加值的一半以上。但要看到,济南市集中了全省最好的服务业资源,省直机关驻地、有全省最多的大学。有了这么多机关,自然就有顶级的饭店和娱乐场所。这些,都是沾了省会城市的光,而非济南本身的活力。
现代经济学告诉我们,激发一个国家或地区发展的最重要因素是制度。很多人都看到了长三角和珠三角经济发达,却没有看到他们的制度也是很先进的。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制度,要快速发展经济,是无稽之谈。所以,济南要激发经济活力,还需要在制度上下功夫。
济南是很传统,我们也很喜欢、享受她的传统。但同时,我们也希望济南能够融入现代,特别是经济。
(张清津,学者,山东省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所长。)
一座城市的十年想象
□魏新
十年前,济南的马路还没有这么宽阔,绿豆和猪肉没有这么贵,没那么多新楼盘,有更多的老街巷,春夏秋冬似乎比现在分明,日子每一天都波澜不惊。没有那么大的雨,没有那么连绵的雪,小学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察,政府门口也没有那么多面如菜色的人,夜晚的十字路口,没有渣土车呼啸而过。
那时候我刚刚毕业,在一家外企做一份没事干却能领到不少钱的工作,经常和朋友们喝酒,偶尔也会喝醉。有一次,半醉半醒的我,在大观园的步行桥上吟诗。那时候经一路还没有拆迁,在那里的一家小酒馆,我和一名形象酷似鲁迅的诗人喝酒,鲁迅喝多了要揍人,我不得不拦住他,然后鲁迅就开始打电话骂人,鲁迅骂人的时候格外像鲁迅。
那时候的文艺青年也很愤怒,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艺术和生活。那时候的姑娘们不是不喜欢宝马,但不愿坐在里面哭。那时候一本书可以打动人,一首诗至少比一束玫瑰更有价值,那时候的玫瑰还没有那么多杂种,QQ里也没有那么多表情,人们的语言很单纯,性格里还有羞涩。
十年过去了,诗人们还是在自杀,自杀的人只要写诗,就会被说是诗人,因为在世人看来,诗人自杀才是正常的,或者说,诗人不正常才是正常的,诗歌就是富士康,诗人就不能吃红富士,并且,诗人既不能富,更不能仕,只能卑贱到底,赛芙蓉,超凤姐,懂不懂诗的人,都愿意在梨花下撒一泡尿,然后哈哈大笑。
这是新世纪十年,诗人之尴尬,更是新世纪十年,时代之可悲。
前一个十年,有人说,诗歌已经沦为阑尾。那么,这个时代,诗歌只是痒痒肉,阑尾发炎也能让人疼痛,痒痒肉挠起来却只会让人哈哈大笑,尽管这笑声和快乐毫不相关,来自胳肢窝,带着一股时代的狐臭。
前几天,又见了那个鲁迅朋友,他现在刮了胡子,有了肚子,模样已经和鲁迅没有任何关系,倒是越来越像踢球的鲁本了。他的目标就是挣钱,那么挣钱之后呢?写诗,腾出精力和时间,写真正的好诗。或许,这也只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不过,似乎也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人可以没有诗,但是不可以没有钱。有钱的诗人未必就能写出好诗,没钱的诗人倒是也能写出好诗,可是如果一点钱都没有,又怎么坚持自己呢?从鲁迅变成鲁本,度过鲁莽的青春,沉静的心在沉静的长夜,写下文字的天籁之音。
不知道这十年,有多少人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十年前的白衣少年,不觉已生出白发。十年前那些动人的诗句,依然还在迎风生长。
(魏新,70后代表作家、学者,百家讲坛最年轻主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