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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的中国符号

2015-03-30 09:04 未知/ □本刊编辑部 /

 

  绕行滇西南的崇山峻岭,途经云南省镇康县南伞口岸,跨越一条分界小河,就来到了缅甸掸邦果敢特区。

  面积约2700平方公里的果敢紧邻云南省镇康县南伞镇,双方仅有百米之遥。18万的总人口中,果敢族占了近90%。他们最早来到这片土地的始祖,是一批追随南明永历帝朱由榔的官兵。

  果敢是掸族语,“果”意为“九”,“敢”意为“户口”,是指古代这个地区由九户人家组成。果敢人愿意赋予这一称谓更多的意涵,将其解释为果断勇敢。

  禁种罂粟前,包括果敢在内的缅北地区,一直是全球主要的毒品产地,为整个世界关注,罗星汉、坤沙这两位“毒王”即出身果敢。由于位于“金三角”北部,人们习惯将那里称为“北金三角”。

  2002年全面禁种罂粟后,果敢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2015年,由于缅甸政府军与果敢军之间的对峙与武装冲突,使得大量果敢边民涌入中国境内的南伞,开始了又一次的颠沛流离之旅。

  这个位于东南亚的边陲地区又一次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本专题8-19页)

 

  从化外之邦到果敢自治

  在果敢,汉人称自己为果敢族人。

  缅甸政府对他们另眼看待,在果敢族的身份证背面特意注明:“持证人不属于本国国民,也不能作为出入缅甸军政府管辖区的有效证明。”

  果敢人要办缅甸身份证时却要被注明不是缅甸国民,这当然为果敢的领导者所拒绝。没有身份,没有护照,没有国籍,他们只能在果敢周围一带的有限地域活动,与中国云南边境城镇的经贸往来成了果敢人差不多唯一的选择。

  这一切,都要从果敢人的由来说起。

  1644年,李自成攻陷北京,明朝灭亡,南明建立。清兵入关后,南明永历帝朱由榔为逃避清兵追杀,带着上千汉族追随者,于1659年从云南逃入缅甸。

  三年后,在清朝平西王吴三桂逼迫下,缅甸王交出永历帝,南明灭亡。跟随永历帝入缅的汉人,则留在麻栗坝一带。这部分明代遗民大多属职业军人,在与当地土著争斗中建立起汉人政权,形成了今天果敢特区的雏型。今天的果敢居民,依然以明代遗民的后裔为主。

  后来,清政府设立“木邦宣慰司”一职,命一杨姓将领为土司世守其地。从此清政府对缅北属地开始统而不治,果敢一带实际成为“化外之邦”。

  1852年,英国殖民者侵占缅甸,中国开始失去对这片土地的控制权。英国人发现这里的土壤气候适合罂粟生长,派人传授种植技术,并指定东印度公司垄断收购。

  到1897年,英人与清王朝谈判定界,订立《中英续议缅甸条约》,勘边定界后,果敢正式被划入英属缅甸。生活在果敢地区的汉族由此改称为果敢族,汉语改称果语,汉文改称果文。

  因为对缅甸抗日保土有功,1947年在缅甸立国的“班弄”会议,土司杨文炳作为“果敢族”的代表参加了民族加盟缅甸联邦政府的签字仪式,缅甸政府正式承认300年来不被接纳的果敢族为其境内合法少数民族。

  1959年土司制和平结束,1962年缅甸政变后撕毁协议整肃杨氏土司,杨氏组织“革命军”反抗,被缅甸“以夷制夷”,扶植当地人罗星汉“自卫队”打败,1965年缅甸在果敢推行“缅甸化”。但1968年彭家声夺取了果敢政权,此后虽屡经更迭,但果敢人的自治地位大体得到保证。

  北缅“小中国”

  不论是杨氏还是彭氏当政,特区时代的果敢在党政军体制上均仿效中国。

  当地百姓使用的是人民币,说的是带着云、贵、川口音的普通话,所有建筑物上的广告牌或标志都书写着简体中文。

  到了果敢首府——老街,中国移动提供的4G上网信号甚至比内地大部分地方还要通畅。在老街的闹市,到处都有手机店,卖着华为、中兴、小米、金立等大陆品牌,这里的座机号码,区号和云南临沧市一样。

  无论是赌场还是其它商户,果敢通用的货币是人民币,记者在仰光换的缅元,在这里几乎花不出去。

  顺丰、圆通、国美这些大陆人熟悉的品牌,在老街也能见到,果敢最大的医院叫“人民医院”,走街串巷,能碰到好几家“沙县小吃”。

  街上的出租车几乎都是中国产的微型车,所有大小商店、农贸市场上出售的几乎都是中国货。战事发生前,中国商人在果敢地区投资的房地产、酒店、饭店、小商品等超过10亿元人民币。

  2006年,摄影师吕楠曾去过果敢。在吕楠眼里,果敢类似内地一个不怎么发达的小城镇,大部分人用中文,讲汉话,用人民币。最繁华的两条老街,不过七八百米长,路两边林立着饭馆、赌场、按摩院、发廊,还有妓院。

  果敢的赌博、妓院都是合法的。果敢与周边的勐拉、迈扎央并称中缅边境的三大赌城。果敢的大街小巷经常乐声阵阵,鞭炮轰鸣,一家又一家的赌场开张,赌场内无论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人如潮水。

  果敢大部分宾馆旅社入住都不需要任何证件,赌场也一样。拿着人民币现金,最低10块钱就能下注,童叟无欺。

  “这里是中国大陆那些想隐姓埋名者的天堂,”果敢自治区新闻局副局长何峰说。

  350年的逃亡轮回

  果敢民间有一种说法,2009年八八事件前,这里还算是民族自治,八八事件后,变成了偏缅化的“自治”。这也成了彭家声发动“光复果敢”军事行动的一个看似符合逻辑的由头。

  偏缅化的政策让果敢也形成了所谓的“老缅一条街”。近几年来,从缅甸其他地区到果敢做生意的“老缅”增加了不少,据当地人透露,他们能比在下缅甸(指缅甸南部靠近孟加拉湾,安达曼海沿海的各省、邦)的老家挣得多几十倍。

  这些缅族人聚居老街一隅,与果敢原住民的交流很少。在缅族区,基本没有说中文的人,流通的货币也是缅元,这里的通讯网络也由缅甸的电讯公司提供服务,成了果敢特区中的“小特区”。

  缅甸政府也是非常想在果敢做出点成绩,这样对缅北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也有了说服力。缅方的资金人力这几年主要投入乡村建设,打井、修路,拓宽山民的经济收入来源,比如扶持山民养鸭养鱼等。

  缅甸中央政府派来监督果敢特区工作的主官叫秘书长,一般2、3年换一次。素质良莠不齐,八八事件后的第二届的秘书长,之前在缅印边境工作过,对果敢情况很不熟悉,语言也不通,对华人也不太友好。有当地官员说,他看到果敢地区的道路比较差,就直接把责任推给大陆运甘蔗的大货车的碾轧,要中方承担修路费用。

  种种复杂的历史现实形成了今天果敢及其周边地区混乱不堪的局面。

  如今,战火在延烧,不仅造成果敢和周边地区各族民众生命、财产的重大损失,也给中缅边界的稳定、安宁构成严重威胁,大量的果敢人越过中缅边境,来到云南省临沧市南伞镇避难。

  而在350多年前,他们的祖先追随南明皇帝逃亡至此,动荡和苦难的悲情如影随形。几百年过去了,果敢人再次面对战乱,依然行走在逃亡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