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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禅茶:汉文化在日本

2014-11-30 12:33 未知/ □许诺 /

 

  从茶道、插画到餐饮、建筑、医道,从川久保玲、山本耀司到优衣库、无印良品,日本将古中国的美学、禅学继承保留,并集东方美学之大成,将中国宋代遗风输出到整个地球。

 

  从中医到建筑:

  日本文化中的唐宋遗风

  目前我国仅存唐代木制寺庙建筑四处,全部在山西省境内。1933年梁思成夫妇第一次到山西考察时,林徽因在当时发表的文章中还感叹:“现在唐代木构在国内还没有找到一个”。为了撰写《中国建筑史》,梁思成只好举了日本寺院为例子。

  而位于日本奈良市的唐招提寺则是一组具有中国盛唐建筑风格的建筑物,已被确定为日本国宝。如今日本的奈良古城为长安城四分之一大小建造。此为盛唐时期日本鉴真和尚带回日本,同时他还将律宗传到日本。

  日本史记载,日本文化从石器时代起就不断汲取汉文化的影响,从文化到技术,文字、书籍、儒教文化以及农业、建筑等方面均全盘吸收并保存继承了汉文化中精髓的部分。

  日本有一个江户医学,把中国传入的医书几乎本本奉为经典,尤其是对于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学员到了一个字一个字研究的地步(这也是受了清代乾嘉学派考据学的影响)。

  “可以说日本人恪守中国学问准则的程度几乎天下第一。”郁达夫曾在文章里评价,很多中国古籍的保存和整理都得益于他们。目前,大部分日本人几乎都会汉字书法,将宋代茶道介入日常生活,中医药发展出自己的体系,服装饮食更是保留着汉文化遗风,中国目前的香道、花道反而常常前往观摩学习。

  安藤忠雄们的禅宗美学

  其实不止古建筑的保存,就连日式的现代建筑也大多在精神上继承了汉文化遗风,这些着眼于发掘精神特质层面的东方特征的日本艺术设计征服了西方世界。

  日本最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安藤忠雄曾任货车司机、职业拳击手,然后成为优秀的非科班出身建筑师。曾经操持孔武有力职业的安藤忠雄在建筑作品上却体现出受禅宗美学影响的日本设计风格:以自然、调和、孤寂为美的艺术。

  安藤忠雄则把禅宗思想与审美情趣巧妙地融入其建筑设计中,从材质、构形、场所三方面高度体现了素、简、朴的禅宗美学意蕴。他的墙面不加任何装饰,却残留质朴的手工痕迹。日本人对纸、藤、土、竹、木等自然材质都十分偏好,认为这是真实而不加雕琢的自然之美,并在设计中力求“忠于材料的本身,呈现朴素的品味”。像这样体现材料质感的处理方式,正是传达了禅宗所主张的枯淡质朴的美学性格。

  日本作家黑川纪章在《江户文化与现代》一文中说道:“中世纪以后日本人的美感从‘对事物的伤感中’抽掉作为实体的事物而只剩下伤感,并且逐渐由‘闲寂’、‘古雅’而最终停留于唯心的倾向上。”

  在这个时候,一些僧人到东京汴京学习,将中国宋代的禅像洪水一样带进日本。随着禅意识对日本传统美学思想的逐渐深入的渗透:中国的寺庙金碧辉煌红砖绿瓦,日本的寺庙就只有白木头。“空寂”跟现代中国不搭边,却仍是宋朝遗风:去掉浮华,保留本质最简单的东西。

  日本茶道是禅宗遗风:以拂去俗尘而体认并表现清净寂静的佛心为第一要义,特别强调禅茶一如。茶道名人以吃茶为契机,自“无”中创造出禅茶一如的茶道文化,其目的即在于引导人们“飞向以茶为媒介的宗教性自由境地”。

  就连一块寿司也玄机重重:它是否清淡脱俗没有过多点缀,这叫“知于止”;是否要一整口吞下、以味蕾感受每种味道的融合,这叫“待以时”;是否要根据鱼的不同调剂出适合的口味,这叫“关乎当下”:当你在半饥不饱的状态下酌一壶清酒,才发现寿司里满是中国式的生活哲学。

  从川久保玲到无印良品:

  东方美学的世界之旅

  1981年4月,川久保玲与山本耀司在巴黎国际饭店联合举行了首场时装发布会。当面无表情的模特穿着宽松到完全看不出身材的黑色长袍出现在T台上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他们的设计方法和所用的元素几乎完全颠覆了当时西方时装界对美的定义。这种时装风格被命名为“东方美学时装”。川久保玲、山本耀司以及另一位稍早到巴黎发展的日本设计师三宅一生作为“先锋时装”风格的开创者,被西方公认为设计大师。

  川久保玲将日本典雅沉静的传统、立体几何模式、不对称重叠式创新剪裁,加上利落的线条与沉郁的色调,与创意结合,呈现颇具意识形态的美感。实际上,来自日本的东方美感一直在世界时尚设计界占有一席之地。百货店无印良品开遍地球,拥趸蜂拥。这个已有超过七千种产品的品牌从产品设计到海报宣传都没有太多语言,设计师原研哉所追求的“空”实际是禅学与美学的结合。他追求设计日常化、虚空、白,崇尚万物有灵,无印良品被日本乃至全世界设计界认为是当代有代表性的“禅的美学”体现,似有若无的设计将产品升华至文化层面,这种设计精神,接近于中国古人所说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境界。

  ■观点

  旅日作家谈日本——

  毛丹青:一个民族的白天与黑夜

  毛丹青是著名旅日华人作家,1987年移居日本,1999年开始双语写作,曾获日本第28届篮海文学奖。现任日本神户国际大学教授,著有《知日》《狂走日本》等多部解剖日本文化的著作。促成莫言与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树的座谈。

  □毛丹青 刘晓峰

  地震海啸面前的日本人:把葬礼当成婚礼,把婚礼当成葬礼

  一次在日本面馆,每位食客面前都热气腾腾、如坠云雾。坐在我旁边的一位日本老人错把牙签瓶当胡椒粉瓶,用力往面碗里一倒……所有的牙签都倾注到面条上。但观老人却既不慌张也不尴尬,凝神片刻说道:草船借箭。

  悠悠古今代表的是宏大叙事,我更偏好于以“虫眼”的细微视角来静静观察日本世态.。

  日本人认为真理和智慧,肉眼是看不见的。与中国寺庙大雄宝殿的宏伟绚丽不同,他们的寺院大堂往往灰暗一片,被叫做“御影堂”,在这里,他们的灵魂也仿佛隐蔽于阴影深处。

  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每天穿着木屐散步,有天突然停电了,到处黑压压一片,他由此顿悟,回房间不久就用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刻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已看见通往彼岸之路。日本人似乎更愿意在黑暗与阴影中体味自己的灵魂之旅。

  在日本人的葬礼上,他们穿黑衣服、黑皮鞋、黑袜子。在他们的婚礼上也是一样的装束,所不同的是前者系的是黑领带,后者是白领带。所以我一个日本朋友特地去买了一条黑白两面的领带。上午他翻出黑的一面去参加葬礼,一派悲情面孔。下午却换上白的一面,跟大家共度快乐时光。

  相反我参加的一场婚礼,新郎走上讲台:“我没有任何信心来保证她的幸福,我明天可能被车撞死,可能跌落悬崖或掉入海中而 死,可能……但今天我和她在一起是最幸福的。”这个致辞居然引得在场掌声雷动。

  日本发生大地震、大海啸后,没有发生任何人口迁移,他们认命。面对灾难时悲哀和压抑,也反映了他们对无常的认识。日本人喜欢萤火虫、喜欢樱花,这其实都是无常的象征。他们的学校中都有精心修建的避难所,这一方面说明他们认为灾难来时最应该保护的是青少年,另一方面反映了他们空前的忧患意识,这正是无常和认命的又一种表现形式。

  最保守的婚姻制度与繁荣的色情工业

  在日本,嫖娼是公开的,僧侣完全可以娶妻生子,现在禅宗甚至指示其信徒避免“三不足”:即衣不足、食不足和睡不足;同性恋则是旧日本上层社会中公认的享乐,醉酒也是日本所不反对的;日本人把洗热水澡当作最大的享受,但是却会在寒冷的当天拿冷水冲澡以锻炼自己的意志。

  许多文明中倾向于把自然欲望同“恶”给联系起来,日本人抛开道德尽量享受,但对西方人关于“快乐是人生目的”的说法却嗤之以鼻,认为“义务”和“情义”是最重要的。

  日本等级制度森严,每个等级不能轻易逾越,每个人都安于自己的身份各守本分。日本人极度崇尚集体主义,美国的小说和电影等文化作品侧重塑造一种白手起家,日本的文化作品则集中塑造通过团队力量才能最终获得成功的精神。比如在中国相当火爆的儿童动画片 《圣斗士》《灌篮高手》《奥特曼》等都在讲述主人公通过集体的配合打败不可战胜的对手。

  日本人的思想受“恩”和“义理”约束非常严重,维护和控制整个社会运转。从祖先那里受到恩所以对亲属要有扶助的义理,如果受到别人的帮助,也要有回报对方的义理。如果做错了事或者违反了义理或受到别人侮辱都以自杀来寻求最后的解脱和升华。

  日本男人可以随便出去找妓女,家里的妻子不但不会反对,还会亲自帮他打扮;同样是受“义理”和“孝”的观念支配,娶妻生子也是奉父母之命,无论喜欢与否都得接受,不能反抗。

  日本文化之前是一锅豆浆,中国文化像碱水,一接触,日本文化成了豆腐

  由此也就可以客观分析,日本人是“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里的灾难制造者,也是诗文茶道的清雅继承者。

  丑恶与唯美、残暴与温和,这些不可调和的极端就如白天和黑夜严密地统一在一个民族身上。举起刀杀人或剖腹,放下刀赏菊或游冶,不过是日本民族性格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其一是日本的环境因素使然。日本是一个岛国,地处北半球北部地区,自然资源贫乏,自然环境恶劣,在这种自然环境状态下的人更具有强烈的生存意识和争先意识的人际关系。并因此形成了密切的等级化社会形态。

  其二,是在与各种文化的整合过程中产生的。著名汉学家内藤胡南有句著名的话:“日本文化未与中国文化接触之前是一锅豆浆,中国文化像碱水,一接触,日本文化成了豆腐。

  日本史记载,日本文化从各个时期阶段均全盘吸收中国。明治维新时期日本政府提出“求知识于世界”。对于外来文化,他们不太在意不同来源的文化相互之间的矛盾、逻辑的非连贯性以及与自身文化的冲突。不管是语言、饮食,还是企业组织和权威制度,都是多元选择构成的并行不悖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