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主页 > 新闻 > 封面故事 >

价值观:济南老建筑的年代秀

2014-08-15 08:48 未知/ □本刊记者 吴永强 /

  本刊专访山东建筑大学教授姜波——

 

  这是两座不同的城市,一个是历史济南,一个是现实济南;在现实济南的夹缝中,历史济南正逐渐离我们远去。那些曾支撑起济南城市性格的老建筑都去了哪里?从老建筑到新建筑,我们在文化品格和建筑经验方面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带着诸多问题,本刊记者采访了山东建筑大学齐鲁建筑文化研究中心负责人姜波。

 

  德式建筑在济南:

  一个民族的价值观

  民国时,曾有作家看了德国的建筑后说,这就是一个民族,深深的扎根在天地之间,厚重又不失精巧。

  在济南,德式建筑曾经有很多,代表了当时济南西式建筑的最高峰。比如建于20世纪初的德华银行——济南第一家外资银行。圆拱式的入口、八角形的塔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德华银行大楼都不会觉得它单调,就像大楼的历史一样丰富。

  还有津浦路火车站——曾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由德国人赫尔曼·弗舍尔设计,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外观为圆柱形钟表楼,楼内分七层,设盘旋扶梯,楼顶为德式大钟,曾被战后联邦德国出版的《远东旅行》列为远东第一站。

  姜波曾介绍说,这座砖石木结构的哥特式建筑细节处采用人工雕刻,辅以嵌丝玻璃、藻井等,工艺精湛。

  至今,我们的技艺仍未达到一百多年前的水平。今年,这座老火车站正在重建。对此,姜波指出,济南火车站代表着当时先进的技术,有人找到姜波,希望提供设计和技术支持,他则回绝称,“原来的材料、工匠工艺都没有掌握,我研究了20年,都没研究透彻,怎么重建?”

  而谈起目前济南老建筑的大量消失,姜波说:“关键问题是我们拆毁了什么,建设了什么。”今天的老城区已经没有多少历史建筑了,“当然我说的历史建筑是保留了历史信息的,是可以让你心灵感受和双手触摸的,是科学、艺术、工程的集合。”在姜波看来,济南的历史建筑兼具了以上特点。

  “济南的历史建筑传承下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与环境和谐布局的经验,坚固的建造技术,精美的雕刻,这些只有在历史悠久的地区才会有。”20多年前,姜波在济南见过的清代的民居都有很大的价值。然而,这些建筑大都没有幸存。

  传统四合院:

  “国内最为讲究的居住环境”

  姜波说,济南的传统建筑非常有特色,既有北方建筑的端庄、大方、开阔,又有南方建筑的灵秀,比如上世纪90年代初,剪子巷这样的小胡同,泉水哗哗流着,烟雾蒸腾,非常有诗意。

  姜波曾写过一本专著《四合院》,对济南的四合院进行专门介绍,据他考证,济南传统四合院“是国内最为讲究的居住环境,就民居质量而言也是”。

  典型的济南四合院,供一家三代,上下十余人居住,长幼有序,内外有别。有人说,四合院是老城的一张名片,可以说没有四合院,就没有完整的济南历史,泉、人、民居的契合,使得这座老城更有风韵,更有内涵。

  比如,济南老民居建筑的屋顶厚重,保温隔热,除非不当使用,上百年的老房子屋顶防水没有问题,这种房子顺应自然。“我们的传统建筑在于地方建造经验,济南的传统建筑利用南山石材,大明湖淤泥土坯里生外熟的建造经验。”姜波说。

  有专家指出,不少民居的原始主人或是当年的社会名流,或是某个济南老字号的创始人,保留这些民居对研究济南近代经济、文化和市井生活,意义重大。可惜,典型的济南四合院越来越少,高都司巷、宽厚所街片区的大量拆除,减少了四合院的生存空间。

  “我们最大的失误是历史没有传承下来,不仅建造技艺没有很好的传承,建筑所承载的历史没有给它一个安放的地方。”姜波说,“我们曾经有多少精美的历史建筑啊,可惜,后代已经看不到我们的历史。”

  姜波佩服古人的设计能力和对自然的感悟,“每个细节都惟妙惟肖,那么精美。”反观很多现代建筑,千篇一律,钢筋混凝土里也难有工匠和主人的情感。

  “被中国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建更好的建筑”

  去年6月,台湾花莲发生6.2级地震,当时姜波正在台湾成功大学进行学术交流,他所在的教师公寓可以感觉到剧烈的晃动,门口的路灯也哗哗作响。姜波感慨地说:“但整个楼上除了我和大陆另外一个学者跑出来,楼里面人都在照常生活,对地震已经习以为常,后来和台湾的同行聊起来,他们对住的楼房很自信。”

  台湾之行促使姜波进一步思考我们的建筑存在的问题,对于当下的建筑,历史注定会给出一个回答。“看看历史上任何只讲速度的时期吧,现在注定是一个教训的时期,”在姜波看来,更新得太快了,可以说我们的进程中缺乏人文科学的记录,历史荡然无存。比如,很多村落的历史信息杳无音信,更何谈保护?

  当然,应该看到,历史建筑保护一直在进步,我们做出了一些努力,但还是与国际的先进理念相差太远。“我们现在是有钱了,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可以修好的,重要的是人的因素,人员的积累,研究人员和工程技术人员,缺一不可。”姜波说。

  “历史信息的保存,需要大的历史也需要微观的小历史。”一种使命感让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老建筑、复活老建筑。

  如今,站在历史建筑保护的十字路口,我们的方向在哪里?

  本刊记者与姜波取得联系的时候,他正在法国南部参与一项古堡修复的项目。谈到目前的工作,姜波颇有感慨:“从北京到巴黎,满眼的历史建筑是个巨大的差异。”他现在正在从事的古堡修复的项目,由中国、摩洛哥、日本、比利时、以色列等国家的人员共同参与。

  这给了他很大启发:“一个民族的文化对全世界的贡献的时候,那才是自豪,而我们仅仅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内心的自豪感还是缺少一些底气。”

  早在1962年,法国就颁布了关于保护历史街区的法令──《马尔罗法》,对有价值的历史地段划定为历史保护区,制定保护、利用规划,纳入城市总体规划严格管理。对区内建筑不准任意拆除,维修改建等也要经过“国家建筑师”的咨询、评估和同意。

  比如在里昂,至今仍完好地保留着12-16世纪建筑的古街巷区。这里不但保护了古老的文物建筑,还保护了后世不同时期建设与之相协调的其它建筑,以及当地居民的生活习俗。

  正因为保护的对象不是一个个的文物古迹,而是一片有生命的传承并弥漫着原真态气息的生活街区,所以,这些古朴凝重、遗风犹在的街巷里依然处处洋溢着蓬勃生机与活力,每天都像磁铁般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人。

  在当前中国各地城市建设如火如荼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困难重重的矛盾中,法国的做法值得我们深思检讨、启迪运作。

  ■链接

  每个人家乡都有座

  老房子

  □吴越

  在过去,山东农村有一种传统的老房子——泥坯房。这种房子虽看着丑陋,但住在里面冬暖夏凉,关键是质量好,屋顶的草苫偶尔会坏掉而漏雨,墙体却很结实,甚至可以支撑百年。

  垒这种房子,需要首先夯土。夯土技术也叫做夯筑或版筑技术,有悠久的历史。从4000年前的龙山文化遗址可以发现,当时的山东人就掌握了较为成熟的夯土技术。现在可见到的临洮秦长城及汉以后的许多段长城,就是夯土版筑而成的,甚至唐代长安城墙也是这样筑成的。

  我小时候在临沂农村,见过这样的筑墙。墙垒成后,需要在外层抹一遍,现在用的是石灰,而在过去用的是草木灰,麦瓤和泥土混合而成。

  当时村里有一段土墙,据说历史已过百年。墙内的房屋早已不见踪影,仅剩一段土墙瘢痕累累,却屹立不倒。后来这段土墙被连根拔起,建了一座砖瓦房子,没过几年就出现了裂纹,无人居住。

  过去,屋内是不铺地板的,早前是铺砖块,更早时什么也不铺,用土夯出一个平面即可。现在都讲房子要接地气,这种房子是最接地气的,生活在里面的人,脚踩大地,与土地没有任何距离。冬天暖不暖和我体会不是很大,但夏天绝对凉快,人坐在里面,从地底渗出的寒气会让人忍不住哆嗦。

  我的姥娘、姥爷仍坚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们的屋顶是用麦瓤做瓦,这样,包括房梁在内,整座房子全部材料都直接来源于土地。

  今天,老房子成为人们的一种情结。往往,你跑好几个村庄也见不到一间茅草屋,你的眼前尽是砖瓦房子、楼房。尤其是楼房,目前在山东农村流行的二层小楼,很多用料简单,几根钢筋就敢往高里垒,若你砸开墙体看看,尽是些水泥块,掺杂的几根钢筋也细如发丝。有的房子建成了,人站在楼顶,恍然间就踩塌了楼板,出事故的案例不在少数。

  在乡村,除了泥坯房,那些雕梁画栋的老式建筑,蕴含了一个家族荣耀的老式祠堂,伴随了一个民族几千年的历史见证,只可惜,我们已很难寻觅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