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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湖

2012-12-09 21:17 未知/ 齐鲁周刊 /

  编者按:

  作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莫言目前已赴瑞典领奖。《透明的红萝卜》是他的成名作。著名作家、编辑萧立军和莫言之间的一段交往,告诉了我们这篇小说发表前后的一段往事。南山的诗,语言细腻,情感舒缓,寥寥数语,便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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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眼睛莫言和马脸的我

  □萧立军

  我于1984年10月调来参与《中国作家》创刊。1985年元旦后,副主编张凤珠拿一部稿子对我说,这是徐怀中推荐的,你看看值不值得搞一个“文学对话”。我接过来看了,跟她说值得搞“文学对话”,我想组织作者的同学和老师徐怀中来一场对话,我还想等刊物出来后组织个作品讨论会,因为这篇作品太有特色了,它是一种意象式写作,很写实也很虚幻,可与冯骥才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媲美。老太太就批准了我的设想。我说,需要钱呀!老太太说,那我不管,你找从维熙要去。老从当时是作家出版社的总编辑,我找他说了,他就批给我1200元钱,不许超支。于是,我就为这篇小说开始效犬马之劳了。

  这就是莫言的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

  我打电话给徐怀中老师,跟他要了军艺文学系的电话,后电话约好了莫言。

  北京的冬天很寒冷,骑自行车戴皮套还会手冷。我先到军艺莫言的宿舍,和他及他的同学施放、李本深、金辉认识了一下,说了我的打算,要他们想想说点什么。之后,我和莫言去徐怀中家里。

  我和莫言骑自行车横穿马路时,他被一辆大卡车刮倒了,我当时吓得半死,莫言的脸也白了。过后,莫言说我的脸吓白了。我不知道我这张马脸吓白了是个啥模样儿,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虚言。当时我俩面对面地在马路边上抽烟,平复心境,我特意观察了莫言的脸,他长着一对小眼睛,把脸突出得很大,把额头也突出得很辽阔。这憨实厚道的脸相,是一颗睿智头颅的门脸儿。他还不到30岁,要出点事故,怎能不让我的脸吓白了?

  我和莫言到了徐怀中家中,说明了意图,徐老就说明天上午没课,就是明天吧,大家就这篇小说说道说道。

  第二天,我从社里借了个四喇叭的录音机,骑着自行车去军艺。到了莫言的宿舍,徐怀中老师、施放、李本深、金辉和莫言都在,我打开了录音机,徐老师主持讨论会。与他的三位室友比,莫言不善辞令,施放、李本深、金辉这三位老兄弟都健谈,尤其是侃自己专业内的事就更有话说,一句递一句侃得极热闹。我的印象是,谈到了莫言的风格追求、美学追求,还有文学的模糊性问题、神秘性问题、距离感问题等等。最后,徐怀中老师做了个总结,非常肯定《透明的红萝卜》,断言莫言已经初步形成了他自己的色调和追求。徐老师以一位成熟作家的思考下的断语,被日后莫言的创作证实。

  我把录音带留给了莫言,请他整理成文字。后来,我把整理的文字稿修理了修理,我们用徐怀中老师的话《有追求才有特色》做了标题,与《透明的红萝卜》一同在《中国作家》创刊后的第二期发表了。

  刊载《透明的红萝卜》的这期刊物在1985年4月11日出刊。一星期后,在华侨大厦二层的一间会议室里开作品讨论会,有20多人出席,规模不算大,但都是文坛耆宿和文坛新锐。规模不大的原因是1200元钱,拿不下3桌饭和会场。老主编冯牧主持了会议。会议从上午8点半开到将近12点结束,讨论很热闹,也给予了作品充分肯定。

  由这部中篇起,莫言先后在《解放军文艺》、《人民文学》发了“红高梁家族”系列,之后他长枪、短枪、不长不短的枪一块使,成为20年来屹立文坛的常青树,并且结出累累硕果。

  这里我得说明一下,《透明的红萝卜》文字不是我编的,我只是为这篇小说做了一点活动上的具体组织。那以后,我去过两次军艺看莫言,有一次在他那里吃饭,就到食堂吃。那时候大家都没钱,我一个月60元钱,而莫言的津贴费也不多。即使这样,莫言知道我好酒,还特意给我买了两瓶啤酒,就着白菜炒肉片、芹菜花生米喝了。实际上,我和莫言以后十几年都没联系过,期间他应我们老章之约给过《中国作家》稿子。

  20多年来,我跟他的联系极少,1999年在他的平安里家中做过一次客,吃了一顿午餐,这又是别有滋味儿。这年头朋友聚会,都怕麻烦,都去酒馆饭店吃喝一顿,能到家里吃上一顿,已经是规格很高的待遇了。想想我与莫言的交往不多,可能是他不爱抽烟不爱喝酒,而我又是个没酒不说话的家伙,这大约是个障碍。虽然交少言浅,但莫言常常令我心动,你仅仅帮过他一点点,他会深深地记住。前几天,莫言给我发来一条手机短信,照录在此:

  “立军兄,知道你在办公室,但还是用短信吧。前些天高密老家来人说要建什么‘莫言研究会’,力拒不止,征集手稿。我一直没留意保存这些玩意儿。想起在贵刊发表过小说,贵刊是国家级刊物,制度健全,原稿定会保存,因此烦兄代为周旋,能否将《透明的红萝卜》手稿和《白狗秋千架》手稿还我?《筑路》送给兄做纪念。《透明的红萝卜》凝结着我们的友谊和生死惊险,我会制作复件赠你。我自然会守口如瓶,不给刊物招致麻烦。望兄成全,如实在困难也就罢休。”

  这就是莫言,总为别人着想的莫言,真情真义的莫言,常常令我感动的莫言。

  可是晚了,《中国作家》积累的作家的手稿,三年前就全捐给了现代文学馆,我已无力助他这一心愿了。

  (萧立军,著有小说《无冕皇帝》,现为《中国作家》副主编。)

  季节的审判(外一首)

  □南山

  在这个行将收获的季节

  秋雨敲打着我的肋骨

  反复地拷问

  缘何囊空如洗

  枝繁叶茂的我

  原以为问心无愧

  看到柿子树上

  挂满红彤彤的证据

  所有的狡辩

  都羞愧成片片红叶

  旧自行车

  长满老年斑的朋友

  我听见

  你那堆老骨头

  被岁月压得

  吱嘎作响

  那副驱动命运的链条

  被风雨啃食了一辈子

  只剩下一根根生痛的骨刺

  串联着

  一节节生锈的脊椎

  前后手刹

  早已中风多年

  刹不住岁月的车轮

  又聋又哑的铃铛

  被老年痴呆的风吹过

  在霞光中荡起

  一圈圈呜咽的涟漪

  失忆多年的车辙

  无论小草如何启示

  也难以忆起

  那个红肥绿瘦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