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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箱醉了父亲的酒

2009-11-27 10:51 《齐鲁周刊》/ 石勇 /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喝青啤是1997年8月25日。那一天,因为青啤,父亲——那个从来不把柔情写在脸上的汉子——醉了,他是醉在儿子滂滂沱沱的感情旋涡里。


  那一年,我在德州师专读大一,眼看着暑假就要到了,和同学祁志商量,要利用暑假留在德州打工“磨练一下自己”,祁志十分拥护。


  消息传回老家,听说父亲当时就火了,大骂了我一顿。他是个大男人意识很强的人,挣钱养家是他的使命,儿子的任务就是学习,现在孩子提出要去挣钱,他心里揪得慌。当然,即便不说我也明白,这里面更多的是父亲心疼儿子。幸亏那时候没有手机,老爹发火归发火,我照样留在德州自己“找罪受”。


  放假时,我和祁志手里有55块钱,在学校旁边农村租了一间小房。因为钱少,吃饭都得定量,每人每天三个馒头,不配咸菜,水也是典型的苦咸水。最难受是晚上,又热又闷,而且蚊子狂得惊人,一晚上下来,胳膊和腿被咬得红肿一片。当时祈志想打退堂鼓,我咬牙鼓励他:“越是苦越不能回家,等挣了钱再回去看爹娘!”


  有苦才有甜。那个暑假我做了七份家教,一个月结束时挣到2000多元钱。中间回家时,就想着给父亲买点什么。长这么大,还从没给父亲买过东西,我和祁志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买酒,买好酒!


  什么是好酒?我们首先想到是青啤罐装版。一箱126块钱,我们每人买了两箱。刚进家门,母亲妹妹跑过来,看着我又黑又瘦的样子和胳膊上被蚊子反复咬过后留下的疤痕,母亲妹妹当时就哭了。父亲听到哭声从屋里出来,黑着脸,两颊动了动说:“进屋吧!”


  父亲一直这样,见到我脸总是黑的,后来才明白,慈母严父就是从这里来。晚上,父亲在喝了我给他买的青啤,一杯酒下肚,他冷着脸说:“这有什么好的?”恰巧邻居老叔来串门,父亲赶紧把啤酒放在后面条几上换白酒喝。等人家走了,他又换成啤酒,一杯杯慢慢咂着,不像喝啤酒,倒更像品滋味。后来,他喝醉了,因为我发现他每喝一口青啤,脸上总倾倒出一种满满的自豪。睡觉时,我听到他竟然絮叨着对母亲说:“儿子买的青岛啤酒还真好喝。”


  长这么大,几乎没听父亲夸过我,这次他夸了青岛啤酒好,让我心里美滋滋了一晚上。之后,每次回家都给父亲买箱青啤。父亲一年比一年老,脾气却一年比一年变得好,不再经常板着脸,而像多了些柔情的大朋友。


  2001年,父亲不幸去世。那个晚上,我将一箱青啤放在他的灵前,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他喝青啤的样子,和喝醉后的笑声或者骂声。再之后,我也经常喝青啤,但每次喝都会想起父亲,都会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天国也有啤酒城,能让父亲永远醉在青啤里。


作者系德州某县宣传部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