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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赌场里的爱与救赎

2014-01-18 13:41 未知/ □吴越 /

  1月9日,严歌苓最新长篇小说《妈阁是座城》面世。故事描述了妈阁这座赌城中,女“叠马仔”梅晓鸥与三个男赌徒之间的纠葛,及其人生的际遇、命运的转变,以审视思考人性中的物欲和爱。

  《妈阁是座城》是一部有赌场百科全书般繁复味道的小说,充满“恶之花”的力道。妈阁——这座城扯开了人生之真的帷幕,这座城市垂挂着人性之怜的灯火。由此,我们也梳理出文学史中的赌场命运,也是对人性的一种提炼。

 

  女“叠马仔”的家族宿命

  ……梅大榕于是被乡里乡亲的当成了王。背朝天面朝地做苦力挣来的房屋田亩算什么?了不得的人都是一眨眼掉进钱堆的。这一种财叫横财,是命给的,什么有命厉害?……他早听说一个并不遥远的地方叫妈阁,摆着千百张赌桌,充满三更穷、五更富、清早开门进当铺的豪杰。可惜妈阁给另一族番邦占去几百年,反而不让他梅大榕这个本邦人随便进去。就在妈阁海关外面,梅大榕找到一个赌档。那一夜钱去得一泻千里。第二天他回到家便打点行李,赶下一班船过海返金山城。梅吴娘问:不是说再也不去做白鬼佬的驴子拉铁轨了吗?他懒得回答,背上行李出村了。前脚他上船,后脚来了收楼收桑田的人。梅吴娘背一个囡抱一个囡身后还跟一个囡,半张着嘴看人家内外丈量,一面跟按了梅大榕指印的契约核对。

  以上便是《妈阁是座城》主人公梅晓鸥的祖上,梅大榕的故事片段。

  2008年前后,一座名为妈阁的赌城,一名女“叠马仔”(博彩中介人,是澳门赌场特有的关键人物)。

  “翻了牌的这一侧,又把牌调过头,翻那一侧”、“收回两只手,在裤腿上抹了抹”……这些赌场上赌徒们的“小动作”,统统逃不过严歌苓的眼睛。

  有波澜壮阔,也有处变不惊,这是赌场中不可置否的规律。

  女叠码仔梅晓鸥,她的祖爷梅大榕就是一个死在赌桌上的资深赌徒;小说结尾,她未成年的儿子竟也对赌博产生浓厚兴趣,最后联合五个小朋友装扮成成人,并赢了7万块钱。他把这7万块回报给母亲时,极度失望的梅晓鸥却烧掉了这些钱。

  在《妈阁是座城》中,女“叠马仔”才是一个最大的赌徒:她用青春赌爱情、她用情感赌人性,赌到血本无归,所有她为之奋斗和追求的都离她而去,金钱没了,房子卖了,爱人离开了。

  爱的救赎:超越冲突的诗意

  《妈阁是座城》描写了当代社会的物欲,批判人性的缺点,但并没有停留在批判和揭露上,而是写梅晓鸥的情感历程,将浓墨重彩“放在了爱的救赎上”。

  赌场如战场,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突然一文不值,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爱”变得很虚无。但作为女性作家,严歌苓笔下永远有一种“超越冲突的诗意”,通过描写女“叠马仔”的感情经历,探索身处在大时代背景下,现实与残酷中的人性光亮——有爱,有救赎,有希望。

  严歌苓说:“女人是赌徒的对立面,从来就是。从生物性来讲,我们女人是保护家园的,这跟赌性是完全对立的,女人要求的安全性,不是要一夜暴富的那种感觉。但是这个主人公也是比较可信的。她一面非常仇恨赌博,另一方面她又是通往赌博的桥梁,其实她是一个带反面色彩的人物,或者说她是一个特别多面的,有很多暧昧晦暗色彩的女人。”

  小说中还写到了大量富人。“很多富人他们不活在我们这个世界。我看到太多富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可能一起床太阳都要落山了,他们是没有早晨的人。喜欢早上的人大都是很自律的人,因为起床是个很挣扎的过程,但是劳苦大众没的选择。我有一些房地产朋友想涉足影视,就拉着我写剧本,也给我讲了一些事,谁把手指头切断了一次又一次。”《妈阁是座城》把赌场里的一夜暴富,一夜一文不值可谓写得淋漓尽致。她听到的故事远比小说更惊心动魄、更加魔幻。

  澳门学赌记:现实比我们能够创造的魔幻世界更魔幻

  为了写这篇小说,严歌苓数次进入澳门赌场体验生活,像一个真正的赌徒一样下注,熟悉赌场规则,观察赌客心理和行为,并采访叠码仔,收集素材。

  “这几年做编剧,认识了大量金主,听到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故事,今天这个老板说被人追杀了,明天谁谁谁的手指被砍下来了……这些故事都让我着了魔似的去寻找、探索。”其中就有关于赌博、赌徒的故事。

  “为了不让那些真实的赌徒看了发笑。我就真的飞去澳门学赌博。”严歌苓说,“我前后4次进赌场,因为我觉得想写出赌徒那种激动、心跳,必须自己体验一下。都说新赌徒都会赢,第一次在澳门我第一把就赢了1.4万港币,但赢了我毫不激动。后来回到家跟老公玩,发现很多技术忘了,我觉得必须再回到澳门,坐到贵宾厅里,我的确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像上战场般紧张。第二次我输了1.5万港币,我起身走了。”

  赌场的输赢没拦住她,“我想我可能是没赌性的,或者说,我是写小说的,我每天早上坐在桌前,小说里的人物将要发生的故事对我来说也是未知的,这种未知跟赌博带来的意外、刺激是一样的。可能我已经从写小说中得到这种满足了吧。”

  “写完了又去了一次赌城,重新里里外外地把它审视了一遍,又把小说交给了赌徒的对立面,就是把筹码借给他们的人,他们叫agent(经理人),问他们我的书有没有技术上过不去的。看完之后他们还帮我改了。”

  严歌苓接触到男的叠码仔,也有女的叠码仔,他们都给她讲了大量的故事,她也一再去挖掘,他们甚至把客户推荐给她,让她去观察。“他们给了我修改意见,改完后我再分别给他们和赌徒们看,大家尖叫,你太天才了!”

  有赌徒看了说写得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这样状态的?我作为女性来说,我知道女人其实特别不理解男人为什么会赌。从比例上来说,女赌徒数量其实是大大小于男赌徒的。我来审视男人,赌徒的世界。女人做叠码仔也挺少的,因为做叠码仔也要有赌性。你敢借给他钱吗?这个人你看准了没有,他要是不还你怎么办?各种手段,甚至动用黑社会帮赌场去追回来这个钱。这是个非常惊心动魄的行当。”

  如今,严歌苓把家安在了柏林。“我永远是一个边缘的状态,一回来发现,中国又变了,很多过去没有的生活方式在诞生。我们容易失去度,东方人的理性比较差,感性比较强。一失去度,就变得恶形恶状,吃、赌、喝酒、情杀……很多很多的现象。”她说,“肯定会有很多魔幻性的人物出现,我现在对中国的社会特别着迷,现实比我们能够创造的魔幻世界更魔幻。”

  赌博与文学

  严歌苓:《拉斯维加斯的谜语》

  早在1997年,严歌苓就发表了一部中篇小说《拉斯维加斯的谜语》,写一个老教授赌博的故事,一面世便被各大选刊先后转载,受到广泛好评。“那时候我就发现华人爱赌,他们到了美国爱去拉斯维加斯,也爱去澳门,这种瘾在我们的同胞身上有着明显的体现,民间打麻将也是小赌嘛。”严歌苓说。

  巴尔扎克:最后一块银币的运气

  巴尔扎克的《驴皮记》,他并没有全面叙述赌博的各种动机,只是引申卢梭一种痛苦的思想:“是的,一个人可以去赌博,但我想那是要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银币,除了碰一下运气便别无生路之时。”

  陀斯妥耶夫斯基:嗜赌的作家

  俄罗斯伟大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写了以《赌徒》为名的小说。他本人嗜赌,且每赌必输,因此,他的著作更为复杂和深刻。

  余华的《活着》:赌博的潘多拉魔盒

  余华的小说《活着》及同名电影,赌博成为打开主人公命运变迁的潘多拉魔盒。福贵是地主的儿子,娶了城里一个有钱人的女儿,每天都进城里的赌馆赌钱。赚得不多,输的不少。终于有一天赌光了家业一贫如洗。地主位置被一个以前经常借钱给福贵赌博的人坐了。

  李清照:赌博界的“教母”

  历史上有很多著名的赌徒,李清照是特殊的一位。她写过一篇《打马图序》,“打马”就是一种赌博的方法。在这篇文章中,李清照一开篇就教训人说:你们赌博为啥就不能像我一样精通呢?其实赌博没什么窍门,找到抢先的办法就行了,所以只有专心致志地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谓“博者无他,争先术耳,故专者能之”也。

  有人考证出来,打马就是今天麻将的前身,看来,打通宵麻将,是李清照的一大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