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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车上,脑子在树上——等一等我们走失的灵魂

2015-05-20 11:57 未知/ □方言 /

 

  社会转型期,我们在经济和科技的狂欢里发足奔跑,然而,灵魂却慢慢落在了后面。当代社会,戾气的根源在哪里?我们为什么时常暴躁?我们为什么总是痛苦?通往天堂的高速公路上,为什么总是伴随一起又一起车祸?

 

  社会转型期的“熵定律”

  在墨西哥,有一个离我们很远却又很近的寓言。

  一群人急匆匆地赶路,突然,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不走了?

  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

  2011年,媒体人童大焕说:“中国哟,请你慢些走,停下飞奔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灵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那时,一起交通事故正让这个国度陷入反思。

  要么身体在路上,要么灵魂在路上。

  经济的高速发展,使得灵魂落在了后面——想当年,我们在草原上放牧,乘马车去往相邻的城市,不存在如今的交通问题,而今,我们的灵魂在踏步,脚下早已是柏油路,手中也不再是马鞭,而是方向盘。

  爱因斯坦说,熵定律是科学定律之最。什么是熵定律?它是能量守恒定律的延伸——一切消耗都是不可逆转的,石油、煤炭、矿藏、空气和水等能源只能沿着一个方向消耗,不可恢复,当一切消耗殆尽,是否预示着人类的最终毁灭?

  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为什么非得每家每户甚至每个人都要拥有自己的车?当今的社会,车早已不单纯是代步工具,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在一些国家完全不同,在日本东京,很少有上班族驾车上班。

  近日,英国西萨塞克斯郡特万哈姆村一位48岁的农场主罗伯特·沃斯利拒绝了开发商高于农场市价100倍的报价2.75亿英镑(约合4亿美元),他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为了钱把自己的房屋卖掉,恬静的乡村将不再复得。

  恬静的自然是无价之宝——而我们有几个人会这样认为?

  微博红人、德国人雷克是慕尼黑大学汉语专业研究生,2007年雷克曾从北京徒步走到新疆,用了350天,行程4646公里,写下《徒步中国》。

  雷克这么形容中国的交通:“你无法想象,我第一次到中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X,他们是不是都想杀人?这个社会怎么了?’”他认识的很多中国人会跟他说,“我很想好好开车,我也懂。但是,其他人都没有素质,所以我只能跟他们一样,不然我吃亏。”

  我不认识的人,或许就是敌人。雷克眼中,中国人之间充满了不信任和怕吃亏。

  “中国人根本不管其他人。你在中国跟着一个老太太过很宽的那种马路,那些司机根本不会让她,不管。中国是一个不管老人的社会吗?不是。我认识的中国人,都非常喜欢自己家的老人,或者自己认识的老人。这么说吧,如果那个老太太是领导家的,比如说自己妈,你巴不得给她铺红毯!”

  同样的感受在央视主持人白岩松那里也不断被提及。

  “其实很多风景都在意外当中,但是大家都直奔目的地了。”外国学者写了一篇《跟着中国旅游团游欧洲》的文章。“八天十国旅游,只有中国有,”这位作者感慨,“他们还有世界公园,一个公园里边有50多个国家的典型建筑,一天就能游完。他们太想直奔目的地了。”

  速度与激情:

  天堂路上的101棵樱桃树

  德国高速不限速、不收费,驱车行驶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时速180公里是常态,经常会有时速超过200公里的车辆不断从旁边超过。车开这么快,但德国车祸的发生率并不比限速的国家高。

  为什么德国人开快车出事反而少?原因是德国人极强的规则意识,人们深知只有守规矩车才能快起来。速度与激情的演绎,并未产生恶的果实。

  1998年6月3日,发生在德国埃舍德镇的高铁事故,导致101人遇难。经民众裁决,德国政府在埃舍德小镇边建造了一座“高铁事故纪念园”,并明确其必须担负起的职责:一、让人永远记住高铁事故;二、提醒后人;三、让人反思;四、愈合伤口。

  从水泥门另一头往下看,是101棵樱桃树,代表着101个逝去的生命,每年6月,鲜红的樱桃果实和繁茂的枝丫相互衬托,象征着事故的受害者彼此扶持,相互照顾。

  纪念园的主题确定为“天堂路上的101棵樱桃树”。

  在事故中那节没有受损的车厢,事发后不久重新回到铁轨上,奔跑在德国城市之间。在事发后长达5年的调查和审判期间,这节车厢供调查机构研究、取证。它“退休”后,平时停在德国铁路博物馆里。有活动时,就成为展览中最宝贵的“教材”。

  那灿烂的樱桃树,向我们展示了速度的绝情和反思的深刻。可是,多少后来人却看不到那些樱桃,只看到了眼前的速度和激情。

  重拾丢失已久的敬畏之心

  我们拥有了最现代的物质生活,我们的身体受到文明世界的惠利,可精神是否也置身天堂?

  “你幸福吗?”成为一个笑谈。

  中国改革开放30年,头20多年,要解决人和物质之间的关系,“温饱”“小康”“翻两番”,全是物质的概念。经过20多年,我们物质达到了一定程度,13亿的人口怎么解决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关系?

  去美国、去德国能给我们真正的内心平静吗?有富豪去了德国之后发现,德国有很多有信仰的流浪汉,他认为人就应该这么活着,我不浪费世界,但是我很幸福,这也是一种信仰。

  内心的平静有时要靠精神去获得。欲望面前,中国人的信仰在哪里?平静在哪里?

  伊罗生在《群氓之族》中写道:“面对世界资源与权力的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夺,人类社会正把自己撕裂,撕裂成越来越小的碎片。”

  这是一个人性最复杂的时代,除了碎片,甚至无法用极端作为描述。

  乡村的土地上,一家香火颇旺的小寺庙,方圆数十里的善男信女都会来此祭拜。除了供奉一般庙宇常见的泥菩萨外,厅堂上还供着道教始祖甚至是马列塑像和当代领导人的塑像。

  可按照社会学家费孝通的话说:“我们对鬼神也很实际,供奉他们为的是风调雨顺,为的是免灾逃祸。我们的祭祀有点像请客、疏通、贿赂。鬼神在我们眼里是权力,不是理想;是财源,不是公道。”

  当代人拥有的信仰并不是一种宗教的、哲学的、道德上的神,而是金钱、权力,以及赤裸裸的权钱交易“潜规则”,人们的眼里只看得见漫天鬼神可能为他们带来的财富、权力与虚荣,香客不绝的表象周围,包裹着一个愈加苍白、愈加趋于腐朽崩坏的信仰空壳。

  ■观点

  像福克纳一样去寻找

  自然之路

  □方言

  “兄弟,你是一个人,而非一只筑居的海狸或蜘蛛;你有一颗心,无论它是否被蒙蔽!”

  美国作家福克纳晚年在南部打理自己的“橡树”庄园,这个庄园坐落在僻静的郊区,通往园里的道路被切断了,周围竖起了警示牌用以警告那些拜访者和不速之客。

  在多种场合福克纳声称自己只是南方的一个“农夫”,声称人类不需要路,“找路只是一种带来麻烦和破坏的、人类的复杂欲望,人是自然的托管人。”当获诺贝尔奖的消息传来后,福克纳不愿去领奖,却打算同朋友们到130英里之外的大森林中参加打猎聚会。在他看来,惟有大自然才能提供自己想要的东西。

  福克纳所精心构建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就是一个流动的生态系统,体现了两个世界的对立:一个是充满罪恶的种植园世界,另一个是体现自然美德的荒野世界。

  “在威廉一世统治时期,即使是一个孩子,携带着一包金子也可以安全地穿越英国的领土。”“星辰在我们头顶沉默,坟墓在我们脚下无声。”19世纪,德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在《文明的忧思》一书中痛陈了英国工业革命以来的“罪恶”,对物质文明带来的拜金主义、信仰危机深深忧虑。

  “一个唯利是图的地狱绝不会有一个与之相对应的天堂。”是卡莱尔著名的观点之一,也映射了当下,我们为什么富有而不幸福。

  他认为,时代就像个破碎、做作的裁缝艺术,“裁缝艺术就这样像其他大多数事物一样轻易地将自己改变,将高尚迅速转变为粗俗。请你仔细思考,裁缝就像是人类社会最高级的泡沫,外表虽绚丽多彩,实际上一无是处。它造成的结果,万众瞩目,使人以不同的角色主动或被动地包裹外表。裁缝表达了人们对美丽、体面、自由和胜利的疯狂追求,但在无知,迟钝、荒淫以及其他令人感伤的大自然法则包围下,最终的结果是:三个带褶边的袋子造就了自我奴役制度。”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一书中指出,如果欲望无限膨胀,它不仅要吞并整个自然界,而且还成为“使得我们要为非作恶的原因,也就这样把我们转化为奴隶,并且通过腐蚀我们而在奴役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