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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产们的农场梦——“新农夫”运动

2013-03-02 09:42 未知/ 王欣芳 /

 

  在捍卫自己餐桌上的蔬菜和逃离大城市的双重动力驱使下,新农夫们发起一场下乡运动。对他们而言,这不是简单的身份变换,这是一场对生命价值重新认知的启蒙。它既原始又现代,既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又充满情趣,并且吸引着愈来愈多的人参与其中。

  吃货改变世界,家境中产的“专业农民”们在为国家定制食单。

  复原我们的舌尖:

  如何重建吃的想象力

  关于新型农业的理想图景,东方和西方互不了解却又互相倾慕。在美国农夫眼里,有着数千年历史而仍生机勃勃的保护性耕作和有机农业,无疑代表着先进的农业模式;而在中国农民眼中,大规模、机械化、高科技的农业才是现代化的正解。

  然而,一股出人意料的力量正在试图扭转中国农业向那个现代化农业梦想进发的脚步。他们租种土地,组建农庄,说服政府和行业协会,运用娴熟的商业技巧吸引有意愿接受昂贵的有机食品的消费者,利用这一利好吸引资本加入其中,小心翼翼地避免这场新农业运动再次陷入产能导向……这一外力就是中国的中产阶级。

  吃里面最有学问,“一个乐观的人必然有一颗通达的胃。”“老饕”孙元这样告诉记者。

  这几天孙元“打猎”收获不少。春天到了,这个季节市场上野菜多了不少,比如马兰头,一到春日,取其嫩茎与嫩叶来吃,最有味道。他专拣绿得出油的那些,指甲掐一掐叶梗,够脆且出汁的一定新鲜。买回去,用盐水泡过,多漂几遍。在滚水中加一点枧,拖熟。再细细的切了,与香干碎同拌,十分清新。再就是蚕豆。之所以叫蚕豆,去过市场便理解了,它的豆荚实在很像老蚕。挑就挑够肥的那种,剥好,粉粉绿绿的蚕豆儿,一颗颗都嫩得出水,真的会看到它们在对着你笑。拿回家去,不妨先用鸡油爆一爆,再下鸡汤和香料来煮。待到熟了,蘸着白盐,温一碗黄酒,慢慢来吃。

  春天里很多鱼儿肥。一是鳊鱼,要选背稍厚的。鳞片要有油光,不可暗沉。肚腹要有银亮的颜色和光泽,最忌是灰色。广东人讲“春鳊秋鲤夏三黎”,遇到好的可以一尝。“桃花流水鳜鱼肥”,3月吃鳜鱼最好。身上花纹要清晰,肚腹要白。这鳜鱼是食肉的小霸王,一定要选够生猛的,背上有3根粗刺,像极了将军挑起的战旗的最好。用古法来蒸,肉肥厚而刺极少。

  孙元说,一个人最难忘的味道往往就是“青菜豆腐,吃出滋味”。他小时候和姥姥、姥爷住在乡下。“我极爱吃甜,姥姥会将新收稻米蒸饭,拌上白糖才给我吃,轻松便吞个一碗。她怕我噎了,会打一个鸡蛋在杯里,滚水冲给我喝,如今想来,胜过冬蜜。现在祖母已经逝去了,那些滋味却没有消失。”

  越来越多的城市中产放弃高贵冷艳的会所,向往并着手追求“萝卜擦擦就能吃”的农夫生活,他们甚至奢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田间疯跑,追鸡逐狗,爬树抓鸟。

  另一方面,没有精力或财力建起一片独立农场的城市中产们开始租地种菜,每逢周末,他们呼朋引伴地奔赴近郊乡村,两脚泥,一身土,把自己恢复到农民。这是对生命价值重新认识的过程,它起于我们的舌尖,归于我们那不甘尘凡的心灵。

  从“业余党”到“学院派”

  济南南部山区“农场”广布,每一位“农场主”都讲得出像样的创业故事,张宏宝的特别之处有二:首先,他是唯一“茶农”;其次,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历城区仲宫镇刘家村党支部书记助理。

  早在2006年,刘家村便成立了山东省第一个以土地入股的合作社:八里峪生态农业观光专业合作社。张宏宝到刘家村任大学生村官时,合作社面临一些隐性问题:比如竞争对手激增,比如同类化的困扰。

  “市场上,一斤桃子顶多卖五六块钱一斤,可蓝莓能卖200块钱一斤。”新奇果蔬让山东农业大学茶学研究生张宏宝看到了效益,他陆续为村里引进了蓝莓、红莓、黑莓、韩国南水梨、大樱桃、日本甜柿子,还帮助村里建了7个新奇果蔬基地,并建立起体验式开心农场。

  渐渐地,“开心农场的绿色生态果蔬已经不稀奇,所以我将重点转移到山区特色农产品的加工和销售上。”去年,张宏宝组织了桑葚和樱桃两场采摘节,同时,针对八里峪三七菜和野菊花等资源,他利用自己的专业开发出三七养心茶、桑叶茶及南山野菊茶等养生茶产品。

  2012年年初,张宏宝利用济南市委组织部提供的支持大学生创业的五万元免息扶持资金,购进了小型炒茶设备,“养生茶项目已覆盖从原料到加工销售的全过程,去年产量大约500斤,每斤零售价是260元。”

  相比张宏宝研制茶叶的“学院范儿”,柴会龙下乡创业的动机更简单些,非关田园情怀和建功立业的雄心,而是出于对食品安全的担忧。

  “看着超市里每斤动辄几十元的韭菜,我心里很不安,食品不应该是奢侈品。我的韭菜卖7 元一斤,一点也不会比70 元一斤的韭菜逊色,我要让每一个人都吃得起无公害韭菜。” 大学毕业,柴会龙带着山东省创业大赛济南赛区一等奖的创业基金,回到家乡章丘市柴家村,做起了农民。

  2012年2月,柴会龙的创业正式开始,同时注册惠龙聚康韭菜产销专业合作社,他自任理事长。“合作社是由8位农户成立的农业专业合作社,包括我自己的50亩地,一共300亩地,统一管理,统一种植,辐射全区。”

  柴会龙的韭菜还做不到不用农药,特别是夏天虫害严重,会使用一些农药。“但我只使用在无公害检测范围内允许使用的高效低毒农药,并且只出产冬韭。”夏天使用农药的频率高,所以夏、秋两季上市的韭菜可能会带有大量农药残留。

  据济南市创业促进会工作人员介绍,虽然没有具体的数据统计,目前大学生下乡创业并非少数,同样,鼓励大学生村官创业的政策也已出台,张宏宝和柴会龙均曾经获得创促会支持。

  张宏宝和柴会龙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是“新农夫”,说得更直接些,就是希望重新回到乡村的知识青年。“这没什么特别的。农村并非不具有和城市相对应的竞争性,如果不是因为教育和医疗两大公共服务的缺失,如果乡村能够提供和城市相同教育和医疗,农民不一定会选择城市。”

  “新农夫”们的纠结与困惑

  1974年的秋天,斯德哥尔摩市郊的一个高层公寓区,许多人走进社区花园侍花弄草,“我记得就在当时,萌生一个念头:这应该是文明社会的标志。”莱斯特·R·布朗,可持续生活概念提出者。

  在莱斯特·R·布朗理念的影响下,美国明尼阿波利斯市有两名修女姐妹建立了Earthrise农场,农场强调有机环保的理念,禁止任何化学药物的使用,产出的健康农产品供给自己和周围居民需求,被称为“新农夫运动”。“新农夫运动”倡导城市农耕,与社区以及居民合作,鼓励城市居民利用日常生活空间种植粮食,实现一个“都市田园生活”的浪漫构想。

  39年前莱斯特·R·布朗的感受同样作用于中国人的头脑中:城市农耕,回归田园生活的梦想,碎片化的种植方式,已成燎原之势席卷中国。

  即便如此,中国社区支持农业和可持续农业的重要推动者石嫣仍纠结。她在微博里说道:“今天有人说,在有机农业蒸蒸日上的今天,突然明白,那些20块钱一块的豆腐和150块一只所谓溜达鸡都是给高端人士享用的。从第一次从农夫市集到今天,那些曾经纯朴的东西,终究还是变了样,充满商业和利益的气息,那些土里自然生长的植物变成了噱头,变成了穷苦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吃食,到底是速成农业的伤还是扭曲的中国。”

  做农场的朋友们在下面评论:即使卖20块钱豆腐和150块钱的一只鸡,我们其实也不赚钱,还在很艰苦的在做。

  这条微博反映了很多中产阶级“下乡”做农业的纠结:由于出身中产阶级的缘故,大多数发起人或者农场主维护产业链上端——消费者利益的思维根深蒂固,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这一链条的最下游——生产者,求发展,至少求存是他们的使命。作为消费者看来昂贵得离谱的蔬菜,自己种起来才发现纸箱汽油都是成本。面对十几元一斤的玉米,才发现原先坚信只吃有机饲料的鸡才是有机鸡,想法何其不切实际。

  “以后的人工会越来越贵的,而想来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在小毛驴农场的副总经理黄志友看来,城市人的介入虽能板正部分低效的农业体系,但如何吸引农民返乡,让农民从农业中得到真正的收益,才是中产阶级食品安全自救的关键。

  ■链接

  企业家种菜

  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事实——一个造电脑的想要去“种菜”。联想董事长柳传志就想这么干。

  2011年10月10日,联想董事长柳传志在回答国内媒体关于联想控股未来行业发展时说:“农业是我们非常重点的一个行业”。随后,联想集团原高级副总裁兼新兴市场总裁陈绍鹏加盟联想控股,执掌现代农业业务。

  与联想一样,对“种菜”产生浓厚兴趣的还有“地产大佬”——大连万达的王建林。

  在北京城西北的延庆县的近一万亩的农田上,王建林掌舵的万达想要打造一个年产1200多吨有机蔬菜的基地,虽然,万达此前跟“有机农业”没一丁点关系。

  就连搞电子商务的京东商城CEO刘强东也来凑热闹。此前,在京东商城的网站上,一直挂着一件特殊的商品——“来龙”牌有机大米。这是刘强东在他的老家江苏省宿县种植的有机大米,“杜绝一切污染”。

  野心更大的则是汇源的朱新礼。在北京城东北部的密云县一个四面环山的山沟里,汇源集团的朱新礼正在“捣鼓”着一桩新“买卖”。

  400亩的有机白桃,300亩的有机杏树和李子树,30亩的有机杭椒,20亩有机草莓……在这片15000亩的土地里,朱新礼想要打造的是“第二个汇源”。

  从IT到地产,从电子商务到饮料业,这些带着雄厚的资本、多年积累的管理经验,来势汹汹的大佬们纷纷开始“种菜”,这或将给有机农业带来一场深刻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