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并没有痴呆,他们只是变成了孩子
失忆的世界——
痴呆老人们是一群被禁锢在记忆中的人。
据了解,老年痴呆症的一个显著表现除了短期记忆的丧失,还可能经常打架摔物、撒娇胡闹,他们爱四处游荡,他们连表达爱意的方式也许都是那么特殊:狠狠打你一耳光。
但即使生理功能退化、认知能力严重丧失,深刻他们心中的长期记忆难以忘却。正如台湾导演杨力洲所说:“我的妈妈没有痴呆,她只是患上了再普通不过的一种病:她变成了孩子。”
父亲变成了另一个人
在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老年精神科主任医师冯永平给《齐鲁周刊》记者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七十多岁的周大娘,在一次脑中风之后就开始慢慢犯了糊涂,整天疑心自己的老伴杨大爷“外面有了人”,动辄就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女儿看妈妈这么伤心,也恨上了自己父亲,干脆不搭理父亲了。
杨大爷是个老党员,参加过抗美援朝、跟着苏联人学过飞机驾驶,一向刚正不阿,现在闹得鸡飞狗跳,老爷子深感自己一生清誉被毁,一气之下服了毒,幸好被女婿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服毒事件之后,女儿女婿一琢磨,是不是母亲得了什么病,不然怎么会这么个闹法,送到老年科看看吧。送来之后,确诊是老年痴呆症。
据冯永平介绍,除了丧失早期记忆,痴呆老人产生幻觉,并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害怕和怀疑是常有的事情。
央视策划人杨继红回忆自己的父亲:
“他变得特别斤斤计较,会跟我妈妈说,全家五个人,四个都姓杨,请你给我滚。我妈妈哭着跑出门。妈妈比爸爸小17岁,她当时只有17岁,就按照组织安排,嫁给了一个“最可爱的人”。她含辛茹苦一辈子没有任何怨言,老了,这个“最可爱的人”让她滚……她自己“滚”到宾馆里住着,天天暗自垂泪。我知道了这事儿打电话跟妈妈说:“妈你回去跟我爸说,全家五个人,四个都姓杨,其中三个是我生的,要滚也是你滚。”我妈想通了,理直气壮地就回去了。”
当时杨继红全家人都不知道父亲的病是老年痴呆症,也就是脑萎缩症,只是从病征上知道叫“脑卒中”。
对于很多老人而言,哺育孩子是人生最深刻的记忆
“他们之间打架吵架是家常便饭。有的老人经常认为自己的物品被别人拿走了。在打麻将时,有的老人会随便打张牌说胡了,其他老人发现了也会吵闹起来。不过,刚吵过打过很快就会忘了。”
在济南一家收治老年痴呆病人的养老院,康复员们经常要应付老人们如孩子般的要求,由于老人们的认知理解能力也退化得如幼童一般,因此每天都要对老人们进行训练,比如让他们认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然他们都会搞糊涂。
台湾纪录片导演杨力洲作品《被遗忘的时光》里:景珍奶奶忘不了年轻时在眷村走来走去串门子的日子,尹伯伯忘不了年轻时的逃亡生涯,水妹忘不了故乡西林村的美丽……
但对于很多婆婆而言,哺育孩子是人生最深刻的记忆。
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有一个老人,每到傍晚的时候都会到处寻找自己的孩子,找不到就很暴躁。护士只好找来一些娃娃玩具给她,说也奇怪,当把这些玩具抱在怀里后,她就立即安静下来,不断逗哄。自己吃什么东西,都会先塞给怀里的“孩子”吃,别人如果去触碰“孩子”,她就本能地护住,不许别人接近。
在她们的认知里,怀抱着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老了之后带的孙儿。有位老人,甚至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家人,但在抱着哄“孩子”的时候,总是在清晰地呼唤一个名字。她的儿子来探访时,听到护士的讲述,泪流满面地告诉大家老人喊的是自己的乳名。
黄大姨的故事:“未来的日子她跟你分享不了,这是最让人觉得难过的”
位于济南槐荫区某养老院的黄大姨故事更多,别看她不认亲戚,可身体倍好,80岁的人了,动作还非常敏捷,瘦溜的身材,一年到头不得病,连感冒都很少得——可就是这身体好,才惹出了更多的事端。
说黄大姨厉害的一个方面就是打架,护工们惹不起她,只有院长崔女士可以管她,有一天崔女士已经走到了院子的一头,黄大姨在院子的另一头,手里拿着一个棍子杵地咚咚作响,一蹦老高,口里念念有词:呸!呸!遭天报的,出门让雷劈死你……逗的大伙这个乐呀。
她的床铺底下,被窝里面什么东西都藏,可以开一个杂货铺了,什么烧鸡、剩肉、米饭、废纸等应有尽有。
黄大姨拿东西从来不分是不是自己的,敬老院有一个西便门,门外是个居民区,天暖和时门开着,让老人们出去遛遛弯什么的。这下可好没半个月就让人家找上门来三四次,这黄大姨见到谁家开门就进,进屋就翻,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拿,平时走路总是低头到处寻找什么。敬老院有时发现老鼠,就是放耗子药也不敢放在明面,只能放在沙发下面,柜子底下,怕黄大姨捡到给吃了。
这些故事听起来或许可笑,然而对于老年痴呆症患者的家人来说,绝大多数的时候是令人悲哀的。歌星蔡国庆的妈妈患老年痴呆十年了,他曾伤感地说:“有的时候我想,宁愿我妈妈有什么心脏病了,膝盖不行了坐轮椅了,但是她在感情上能跟你沟通。未来的日子她跟你分享不了,这是最让人觉得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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