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新女性的阶层与归宿

　　从“小脚奴”到“大脚仙”——

　　话剧《风华绝代》的最后一幕，刘晓庆饰演的赛金花嫁给江西财政厅厅长魏斯炅，她一身白婚纱，是根据当年照片来的造型，周围缓缓走过的，是李鸿章、荣禄等亡灵。刘晓庆这时候的台词是：“虽然大起大落，但也没有遮住我一代新女性的风采。”

　　在二十世纪前半叶，民国女性在不同层面话语的驱动之下，编织着不同生命坐标下的醒悟和挣扎。

　　小脚看欧洲：被消费的名妓与宿命

　　赛金花以三寸金莲出访欧洲，被称为“东方第一个裹着小脚的公关小姐”。

　　1887年，洪钧奉命偕夫人出使欧洲。夫人王氏，年龄已大，思想守旧，不愿去异域洋邦，就命赛金花代她去，还把诰命服借给她。

　　“外界传说我在八国联军入京时才识瓦德西，那是不对的，传说我在德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国怎样浪漫放荡，天天交际，夜夜跳舞，也是丝毫没有根据。”赛金花后来回忆说：“我这一双小脚，还能跳舞吗?而且洪先生又是个道地的老学究，素来绝对保守中国礼教的，岂能容我这样放肆!”

　　自上古至二十世纪初，中国女性一直沦为男性的私有财产、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单纯的色欲代码。瞧，三寸金莲颤颤巍巍的行走在高空钢索上!这曾是中华女性悲惨命运的写照。男人以病态的审美观强加在妇女身上并通过控制妇女身体的手段达到控制妇女精神的目的。

　　旧时有俗话说“小脚一双，眼泪一缸”。妇女一旦裹成小脚，从此举步维艰，丧失掉奔跑、跳跃、舞蹈的能力，极大地增加了接触外界、出门远行和与人私奔的难度。正如天才女作家萧红所说：“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不幸却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这不只是她个人的郁闷，而是民国女性共同的悲愤。

　　赛金花在欧洲只待了3年，但她聪明伶俐，居然学得了一口不错的德文，这是她的传奇经历达到巅峰的筹码。然而，洪钧去世后，赛金花的命运急转直下。后来，在苏州和上海，赛金花重操旧业，虽年龄渐老，毕竟昔日名声还在，不过，来的客人，大多并不是为了欣赏她日益消退的花容月貌，或抚摸她那皱纹渐起的肉体，更多的是消费和摩挲她的历史传奇了。

　　赛金花34岁和40岁先后两次嫁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1922年，她带着从民国初期就一直跟着她的保姆顾妈，搬到了北京一条叫做居仁里的小胡同的一所小院，那是靠近天桥的贫民窟。命运再也没有给过她翻身的机会，末代红颜从此黯淡衰败。1936年11月4日凌晨四点左右，赛金花在贫困潦倒中死去。

　　作为地位最卑微的一名妓女，赛金花不由自主卷入时代，创造了名媛闺秀乃至重臣勇将甚至皇上太后都没有创造的传奇。可是排除政治符号化，作为一个民间女性形象，她却又无法逃脱晚清小脚女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人的悲惨宿命。

　　“天足”何香凝们的“妇女解放”之路

　　到了清朝末年，西风东渐，“三寸金莲”的审美趋向受到越来越多有识之士的质疑，民国著名诗人、女界领袖何香凝的革命之路就是从保全天足开始。

　　在以小脚为美的社会，出身于富豪家庭的何香凝，却留有一双大脚。这双大脚，是她与家人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才得来的，藉此，何香凝“到处飞奔，上山爬树，非常快活”。等到父亲何炳桓为女儿脚大难找婆家而忧心忡忡之时，廖仲恺恰从美国旧金山回国，他秉承父亲遗嘱，“要娶中国的大脚姑娘”，可是在19世纪末的中国，上哪儿去找大脚姑娘呢?

　　廖承志在《我的母亲和她的画》一文中这样说道：“外祖父恰恰听到有人到处敲锣打鼓地宣扬，要讨一个没有裹过小脚的人做媳妇，那不正好!”大脚，就这样成就了何香凝、廖仲恺的婚姻。

　　婚后的何香凝“先是变卖首饰妆奁，共得三千余金，送廖仲恺先行赴日。不久，她又将所剩的家具什物全部卖掉追随丈夫东渡”。在日本，何香凝与廖仲恺结识了朱执信、黎仲实、胡汉民、苏曼殊、秋瑾等一批爱国留学生，并在留学生集会上见到仰慕已久的孙中山，成为同盟会第一位女会员。

　　于民国时期的中国女人而言，“战争”不是一个“事件”、一个时段，而是她们曾经的生活内容或生活环境。而在这段政治与文化语境多变的漫长时间里，秋瑾等人也从“保全天足”起步走出了知识阶层女性的“妇女解放”之路。

　　秋瑾清醒地认识到，“放足为开通女界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的起点……实行男女平权，以雪男尊女卑之耻辱，乃能导女界生活于正轨。”她在日本时，甚至写信给其兄秋誉章，提出要同她那位当时还在北京做官的丈夫“开谈判离婚”。

　　宋美龄的婚礼：“现代女性改变社会的最佳路径”

　　自近代以来，妇女解放总是在国家、民族的语境下阐释。在一个混乱而复杂的时世中，一个接受了美国贵族式教育的女性，会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

　　1927年12月1日，宋美龄大婚。

　　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婚礼，也是日后注定要被过度阐释的婚礼。那时的宋美龄，不仅期望过着美国式的上流社会生活，而且希望做一个现代女性，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能量。这一点，即便旁观者都洞若观火，美国《时代》周刊在报道蒋宋婚礼时，特地分析了此时的宋三小姐，称：“三小姐宋美龄，威尔斯里学院1915级毕业生。她和担任汉口国民政府财政部长的弟弟宋子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文一样，与汉口国民政府立场相当一致。她很迷人，聪慧过人，言辞严谨，观察家了解她的民族主义热情，猜想她在上周与蒋介石结婚，可能会使他不再引退，而是重掌国民党军事力量的指挥权。”

　　婚后一段时间，宋美龄发起了一个为军队医院募捐1000张病床的基金募捐活动。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许多未婚的年轻军官，创办了“军官励志社”。

　　宋美龄的兴趣并不只局限在社会生活方面。从1929年到1932年，她被任命为南京政府议会的一员，公开为妇女权利讲话，并敦促议会制定民法保护已婚妇女。

　　在1934年，蒋宋婚后第七年，宋美龄在写给美国一本杂志的文章中，部分吐露出其隐藏的抱负及其婚姻选择。她说：“回忆我若干年来的结婚生活，我与宗教发生关系，可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我极度的热心与爱国，也就是渴欲替国家做些事情。我的机会很好，我与丈夫合作，就不难对国家有所贡献了。”

　　不经意间宋美龄道出了心中的秘密——对她而言，嫁给蒋介石是一个可以满足现代女性改变社会的最佳路径。

　　■延伸阅读

　　与魏斯炅的情爱传奇——

　　赛金花晚年自述

　　“我30岁那年，为养女事吃了一次官司，弄得倾家荡产。善良的老娘为了救我出狱，花钱如流水，塞衙门狗的无底洞，家底子全光了。当初，庚子年国家遭难的时候，那些王孙贵族公台大人们躲到哪里去了?屁也不敢放一个。他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们利用我。跟外国人谈判，还要依赖一个风尘女子，用完了我就加倍地侮辱我，伤害我，要我老死在监狱里，遮盖他们的丑。我偏不死!押回原籍时是苏三起解啊，我暗暗起誓赛金花有命回乡就有命回京，我还要回来的!

　　“39岁那年，我在上海“京都赛寓”结识了魏先生。他以100元大洋点名要会见赛金花。我历来规矩是星期六亲自接客，那天是星期日，我怎么能破例呢?听说他是个革命新党，早年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民国元年做过江西财政厅厅长，因为反袁世凯举起了义旗。又听说他中过举人， 留学日本，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我平生最敬佩社会名流和豪杰之士，愿在茫茫尘海中物色知己。为此，我就破例会见了魏先生。”

　　“民国七年，我和魏先生在上海新旅社举行新式婚礼。主持人是江西都督李烈钧，证婚人是信昌隆报关经理、朱先生。参加婚礼的来宾都是社会名流和报社记者;我的旧时姐妹们也中国竞彩网 竞彩足球 足彩比分 竞彩网 竞彩都华装艳服出现在来宾席上。我当时44岁，魏斯炅45岁。当时，社会上流行着一句俗话，“中年从良，娶去做娘”。但44岁的赛金花嫁人了，嫁的还是一个有高文化的革命党人!

　　“民国九年，斯炅一死，要逼人上吊啊;我不死，不能死，要为魏先生争气，还他的情债。洪状元爱我年轻貌美，只是救我出火坑，是恩情;魏先生爱我风尘知己，却是还有一个‘人’的尊严。我明知离开魏家，世人在睁着眼睛，指着我的背脊：下贱骨头永下贱，风流娘们总风流。难道我就一定要下地狱?难道我就不能登天堂?……”

　　“13年来，我伴着魏先生遗像，吸着大烟解闷儿。我仍愿典卖租借，粗茶淡饭过日子。刚这条街虽穷，却都是些真情实意的下层社会穷苦人!这些年，我怎么过呢?生活虽苦，精神上舒坦。”

　　——摘自民国年间上海《申报》驻北平记者双松对赛金花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