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昌星“身后事”
12年来,赖昌星与弟弟赖昌图的联系从来没有中断过。不过,与当初他对这个庞大的家族“产业”的掌控不同,如今的赖昌星更多时候是一个倾听者和倾诉者,他无法对家族、家人的命运施以太多影响。一切已成“身后事”。
赖昌图出狱后的尴尬人生
2009年8月末的一天,赖昌星在加拿大独自醒来,凌晨5点,他突然非常想念弟弟,给赖昌图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赖昌图不像以往语气温和,而是着急上火。赖昌星忙问什么事。赖昌图跳脚说:“铁皮屋被拆了。”
此时的晋江已近傍晚,侄子赖文峰等人闻讯赶来。赖昌图出狱后小心翼翼办的第一件事竟然“黄”了,让赖家人灰心。
2008年10月,坐牢8年的赖昌图取保候审回到家里。出狱后他一直住在晋江烧厝村老家的房子里。
这是一个被围起来的院子,坐落在赖昌星捐建的村老友会旁。一层的平房里供着父母的遗像。边房是赖昌星当年的婚房,不到10平米的小屋依然挂着红幔帐。赖家人发达之后,就把这个屋子里的物品一如新婚之夜一样摆放整齐,十几年之后,小屋的门锁早已锈迹斑斑。
赖昌图住进新搭起的阁楼。回家的第一个晚上,老朋友挤满了赖家的厅堂。赖昌图和以前一样和声细气,但“变得有些低眉顺气”。朋友说,“监狱里放出来的人都这样。”
狱中的日子,赖昌图喜欢看破案小说和《知音》杂志,杂志里描写的苦大仇深、生活无助,让他感同身受。那是因为他真正感受到绝望的滋味,“整个人精神风貌不好”。赖昌图说自己不仅穿得难看,也变老了许多,头发比以前少了。
赖昌图作息规律,一般早上九点起床,喝早茶、会朋友,上网看看新闻,没事开车出去溜达。他由保姆照料生活,偶尔自己打扫屋子熬粥做饭。妻子与女儿早就去了香港定居,他一两个月会去趟深圳与家人团聚。
他有很多想做的生意,晋江是个工业城市,村民更多已经放弃了农活,赖文建说:“村子里大部分人在办企业,主要是办印刷厂。”赖昌图也想办个印刷厂,找点事做,“不能老这么闲着。”这句话他每天早上起来见到朋友时都会念叨。
“想干就赶紧干,”常到家里做客的朋友劝说。“会怕的,”自从远华案发,赖氏家族生活像过山车一样往下滑,赖昌图就一直担惊受怕。
既想做些事情,又不免畏首畏尾,出狱后的赖昌图一直处于两难境地。铁皮屋被拆除之后,赖昌图的人生再一次陷入了尴尬境地。12年间,赖昌图的大哥、二哥、大姐、二姐相继去世。或许,他与哥哥赖昌星的联系也正是维系生存的一个支撑。
前丈母娘的怨言
2007年6月2日,蔡秀猛放下电话,心神不宁地找人翻开那本封皮有些磨损的《荒漠甘泉》——19世纪末美国基督徒考门夫人的日记体灵修随笔。翻到6月3日,一股恐惧感向她袭来。
这天的部分,第一句话是:“我们渡到那边去吧。”
电话是远在加拿大的长女曾明娜打来的。女儿在电话那头哭诉,加拿大方面要把她遣送回来,第二天6月3日上午10点的飞机,连机票都买好了。
蔡秀猛不识字,平时读经只能请教友念给她听。慌乱之际,又请教友念了6月2日的部分,当听到“不要怕,只要信”时,她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地祈祷起来。
“人家说我们是,关关难过关关过。”2009年10月,回顾这些年经受的“重重考验”,蔡秀猛感叹。
她人生中的一系列“考验”是从12年前开始的:1999年8月,前女婿赖昌星带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流亡加拿大;1年多以后,逃往菲律宾的儿子曾明育和曾明铁相继入狱,刑期分别是无期徒刑和10年;2000年底,她往加拿大汇款30万港币,想帮女儿女婿支付法律诉讼的费用,结果因“包庇罪”入狱1年半;2006年,丈夫曾传章被查出有肝癌、肝硬化,医生说只有3个月时间了。
应对这一系列的家庭变故,蔡秀猛的方法一以贯之:祈祷。即便身陷囹圄,每天坐在监狱的水泥通铺上也没有停止过祈祷。如今,她相信自己的虔诚起了作用——
丈夫的肝癌,因为2006年手术的成功,近期复查,结果肝脏“未见异常”;
2009年5月3日,女儿带着外孙女从加拿大回来了,每隔一两周便从厦门住处来看他们;
8月4日,大儿子曾明育被保释回家;加上两三年前被减刑回家的小儿子曾明铁,10年之后,一家人终于团圆。
现年80岁的赖昌星前岳父曾传章晚年生活不仅要算计着政府的拆迁,还得保住一家团圆。2008年的12月,曾传章给公安部寄去了一封信,“我们年纪大了,得有人养老送终,我写信和政府求情,看能不能放了阿育。”“阿育”是曾传章的大儿子曾明育。
曾明娜回国之后
为了营救身陷囹圄的儿子,曾传章的电话几乎成了热线,四处托人求情,疏通各种关系。最后的回音是:只要作为远华董事会成员之一、赖昌星的前妻曾明娜能回国,将考虑给曾明育减刑保释。
曾明娜未满18岁嫁给赖昌星,对晋江市西园街道烧厝村的村民来说,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变瘦了很多,也老了,和以前很不一样。”赖文建评价回国的曾明娜。
“一开始她哪里敢回来,吓都吓死了。我们告诉她,现在不自己回来,到时候被抓回来就更惨。”蔡秀猛说,“她非常想回国,在加拿大生活很不习惯,连吃的都不习惯,我们两个老人家去动员她,才动员成。”而曾明娜的回国也是在得到“宽大处理”的答复之后才做的试探。
“这等于阿好曾明娜小名来换阿育。”曾传章说。这是他晚年最骄傲的事情之一,“一家人还是亲人。”曾明娜愿意妥协来换取弟弟曾明育的自由。
2009年5月3日,曾明娜带着23岁的小女儿赖真真悄然回国。住在政府安排的房子内,出入自由,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朋友很多,都会去厦门做客。”蔡秀猛称。
曾明娜回国3个月后,曾明育出狱,不过“每周还要去派出所报到”。此后的每个周末,曾明娜会带着女儿从厦门开车到晋江,先到大嫂家探望,吃完午饭,到赖昌图家闲聊,晚上再到娘家休息。
赖昌星的两个哥哥赖水强和赖昌标已经相继去世,后者的葬礼很萧条。当然,两家人依旧密不可分。
大女儿和大儿子是蔡秀猛的抱怨对象:“曾明娜也是啥都不懂,要是真能干,今天怎么能到这地步。我要是识字,一定会被拉去做会计,现在死的就是我;我们阿育以前根本没做生意,天天跟着他们吃喝玩乐。我一直教育我们家阿育自己留点,他说‘妈妈你怎么这么贪。’他现在也不结婚,什么都不做,也不管我们死活。”
■延伸阅读
赖昌星的厦门痕迹
一个家族,一个村子,一座城市
赖昌星最初在两个地方留下了痕迹,一个是烧厝村,一个是石狮市。
福建晋江市烧厝村,赖昌星的家。
“远华案”已经过去12年了,一方面,村里人很忌讳公开谈论赖昌星和远华,另一方面,他们又大多对那段历史多有感念。
这是一个典型的宗族社会,从普通人家到盛极一时再到远华案发之后,赖氏家族都与这个村落发生着密切而复杂的联系。透过这个村子,我们可以看到赖昌星及其家族的生存逻辑和发展脉络,发现“远华案”背后的深层秘密。
在财富之旅的第一个巅峰,赖昌星做了一个让人略感吃惊的决定:到石狮去。他在1989年与一位姓吴的朋友在石狮开办了“蝶燕服装厂”。
赖昌星进军石狮,有一个值得注意的背景:这个原隶属晋江的小镇,因为商品经济急速发展,以至于原有的建制无法与之相适应,在1988年底脱离晋江成为县级市。
《石狮市志》这样描述这个过程:1979年,海关放宽华侨和港澳同胞回国探亲携带物品的规定。由于放宽的幅度大,大量侨货港货源源涌入石狮,石狮成了闻名全国的“洋货”市场。
当时石狮的汽车站几乎是福建省内开通长途班车线路最多的一个。直到现在,“摩的”司机也会自豪而又不容置疑地告诉你,晋江“摩的”的起步价是3块,而石狮是5块,“因为这里是石狮”。
赖昌星的厦门“遗产”
赖昌星的痕迹正在逐渐从厦门淡去,但他依然会出现在很多人的回忆里。
2004年12月,一则拍卖广告称,将拍卖车牌号码为闽CE1796的红色保时捷跑车。拍卖公司的工作人员透露说:“这辆车就是赖昌星侄子送给某女星的保时捷。”
而当时宋祖德弃车的原因是,总是有女明星找他借这辆跑车,让他“很烦”。自称“上海诗人”的刘信达以50万元拍到了这辆保时捷,并高调表示要把车子回赠给杨钰莹,理由是他深爱着杨钰莹,还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番话引起公众哗然一片。
据说,2010年,这辆跑车意外出现在广西南宁某小区,并蹊跷起火,最后不知所踪。
1999年,远华集团被调查,远华足球队还是在这一年冲A成功。真正给球队造成致命打击是在2000年,这一年远华中途彻底退出,厦新接手球队半年,球队又从甲A掉了下来。从2008年开始,被厦门市足协托管了一年的厦门蓝狮正式宣告解散。厦门告别足球。
原厦门远华集团总部“红楼”,在2004年“五一”这天成为“厦门市总工会进城务工人员服务中心”。
2005年10月8日上午,传言要建88层高楼的厦门原远华国际中心地块,被厦门福隆置业有限公司以3亿3600万元的高价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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