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剿我们的脸部垃圾
2011年12月23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曝光18种化妆品含超标禁用或限用的有毒物质,国内品牌东洋之花面膜、香港思妍的白里透红系列产品、韩国玉贵人祛斑霜、中日合资丽人百消斑均赫然在列。
药监局通告显示,此次抽查出的“东洋之花美白水润面贴膜”含有有毒物质“氢醌”,即对苯二酚。国家药监局明确限制使用该物质,其在化妆品中最大允许浓度为2%,且仅允许在染发用的氧化着色剂中使用。
女性的一张脸需要多少种化妆品?看看下面清单:洗面奶、爽肤水、紧肤水、柔肤水、护肤霜、保湿、隔离霜,防晒、日霜、眼霜、面膜、眼膜、磨砂膏、青春痘用品、日晒后用品、使古铜色、抗老防皱、清洁用、精华液、遮瑕膏、粉底、粉底液、散粉、眉粉、眉笔、眼线液、眼线膏、眼影、睫毛膏、唇线笔、口红、唇彩、腮红、卸妆水、卸妆乳、卸妆凝胶、眼唇卸妆液……
可以说,我们的脸部正面临着一场空前惨烈的化妆品围城,在无数的工业化妆品包围之下,脸的安全如何保障?(本专题24-29页)假面时代,你看你看谁的脸?
“你该去磨一磨你那粗大的毛孔了。”每次见到闺中好友,贺青都会忧心忡忡地将孙琳脸蛋审视一番。她最近乐于向孙琳推荐一款玫琳凯的微晶焕肤微粒,说明书里的功效写着“即刻祛除老化角质,促进肌肤新生,抚平细纹及收敛毛孔”云云,据说能够将脸蛋整修得“吹弹欲破”。
“但除了氮化硼粉末和硅酮,那里头还有什么?”在她循循善诱之下,孙琳尝试性微晶了一次——挤丁点儿膏体用水兑一下,就着T字区揉啊揉,然后伸长脖子俯到水龙头下去……揩干脸后,孙琳非常不好意思地问了她这个问题。当然,接下去说话的人还只能是孙琳自己。
简单说,由氮原子和硼原子构成的晶体就叫做氮化硼,主要有三种结构,其中六方体的晶体结构类似于层状石墨,只不过是白色而非黑色的而已,它具有良好润滑作用。而硅酮指的是有机硅化合物和硅氧烷相互连接成的一类聚合体,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就在化妆品行业中受到重视,因其润滑性和生物适应性而被广泛使用。贺青竭力声称的细腻光滑之功效,在孙琳看来多出自于这两种材料的物理特性。换而言之,你感受到的滑并非本质的肌理的滑,却是皮肤被附上了一层“膜”所致。
然而迄今磨了大半年之久的贺青确乎已乐此不疲,早准备好一管管买将下去,并坚信从岁月那里窃取了容颜常驻的妙法,在她充满危机感的想象中,一旦不磨了,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像你们这样又粗又涩”的严重后果。
于是,在一层一层的化妆品包围下,人人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根本无从得知面具之下到底是什么。
一个比较刻薄的段子能够描绘出女人的化妆病。一个男生不满女友出轨,跟踪她到夜店,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卿卿我我,手里拿着一瓶不明液体冲上前:我要把你毁容!看你怎么偷吃!说完就将液体往女生脸上泼。隔壁的人看到她被毁容了,全给吓跑。女生很害怕,但奇怪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刺痛感,就问:你泼的是什么?男生说:是卸妆液!
曾几何时,孙琳周围的女人们几乎都开始被化妆品广告和时尚杂志忽悠,在一件比一件更琐碎的有关皮肤的事情上纠结。事无巨细,只要被告之“这会加速你的衰老”,就如五雷轰顶,恨不得马上砸钱下去纠正过来。比如说洗脸,面对偶尔泛出的油光,多少人在水性乳液和卸妆油之间举棋不定啊,过度执着的结果就是拼命洗,以至于一位日本美容专家曾指责人群患上了“洗脸症候群”。而事实上,因为皮肤本来有一定自洁功能,当借助外力清洗过于频繁的话,就会出现功能紊乱。
再说化妆水喷雾大行其道吧,君不见空调房间里、飞机座舱中,总有人以一定频率拿着瓶子扑哧扑哧,特别是在干冷季节来临之时,殊不知这很可能导致你皮肤原有的水分和新喷上去的化妆水一起流失,所谓得不偿失。
以上两种做法显然都是有问题的,重点在于,完全无视了皮肤固有的调节功能而横加干预。如果这两条和你无关,也别高兴得太早,且看看还会不会存在如下强迫心理:没有抹精华液就觉得这一天仿佛老了5岁,没有抹眼霜就相信鱼尾纹会加速到来……而事实上,那些价钱比一般保湿乳液昂贵了至少5倍以上的精华液充其量就是多放了一点硅酮而已,而它看起来稀拉通透的形态只不过因为少了点增稠剂。眼霜也同理,它与面霜的成分差异远远不会够得上你需要在其间多支付的不合理差价。
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了:护肤品到底在我们的生活中玩着什么样的一个把戏?
“毒品”依赖,化妆上瘾
如今,每年全世界化妆品的销售额都会超过400亿美元,人们一生中要用数百个小时涂脂抹粉。根据欧睿信息咨询公司近期的消费者报告,即使最近经济衰退,化妆狂人们也不过是从高端商店转战至化妆店大买特买。
但如此巨大的商业市场下,除去“依赖”,还有更多工业时代的危险。
美国非营利机构环境工作小组近日称,美国女性每天平均使用12个化妆产品。但这些化妆品可能致癌,含有导致器官衰竭和出生缺陷的化学物质。环境工作小组根据化妆品中含有的已知或者可疑的化学物质罗列出10大最毒化妆品,其中防晒霜、睫毛膏等常用化妆品上榜,而雅芳和露得清等知名产品也位居“高风险”。
“在个人护理产品中,大约添加了10500种化学物质,但在过去的30年,其中只有13%是经过安全测试的。”环境工作小组称。美国的药品监管局也没有对化妆品成分的标准以及相关安全有召回的责任。产品是否安全,完全由制造商决定。
很多化妆品添加成分,都以近似于神话的面目来到了铜版彩页,绘声绘色的文字配图描绘它如何倾注了科学家的灵感和心血、并具有梦幻般的美丽功效,兰寇的玻色因,雅诗兰黛海洋拉娜的海藻活性精萃……无不如此,或许很少有人想得到,这些内容不过是一次广告策划会上头脑风暴的结果。
当然,来自正规品牌的产品,的的确确,在安全性上面更有保障。卫生部颁发的2007版《化妆品卫生规范》中列举有1286种禁用物质和406种限用物质,但在现实中,不少唯利是图的商人无视这些规范,尝试以各种狡诈手法突破约束,把不负责任的产品推向市场。为了避免成为牺牲品,消费者切记,远离那些没有出处的、听上去很美的诱惑。
央视曾在2006年报道了一桩“葡萄籽抗敏平抚液晶”事件,数十名在美容院中使用此产品的女性短期内肤质获得了极大改善,而停用几天后就出现脱皮浮肿,程度重者无异于毁容。后经调查,发现非法制造商以糖皮质激素地塞米松(一种强效的细胞调节剂,属于1286种禁用之列)添加入平常护肤品,谎称用的是“全天然植物萃取物”,诱发顾客产生“依赖性皮炎”,致使她们只能像吸毒成瘾那样不停歇地使用,否则就会面目全非。这里的“依赖”二字,比戴不戴帽子,可要严重可怕得多了。
“就像用家具套保护家具”
据不完全统计,每年因为化妆品的有毒有害成分造成毁容和过敏事件不下20万起。但在采访中,没有女人不使用护肤品,在化妆品带毒事件频发后,也没有女人打算放弃使用护肤品。
因为,没有女人不怕老。有过一个针对女人衰老的笑话,非常损人:“A:我和我妹妹加起来一共60岁。B:哦,你放心把那么小的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有人说,在21世纪的今天,少有比中国女人更怕老的族群。因为近年来,世界各大化妆品牌的产品纷纷增加了中文说明,中国市场的销售额正在超过日本而成为亚洲第一。
我们身边确实也有这样的女人,薪水不过8000元/月,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买4000多元的护肤品时眼都不眨。纵然搏命似的赚钱生涯令女人们更迅速地老去,然而……还是先顾眼下吧。
中国女人被从40岁起才懂得搽防晒霜的妈妈的样子吓坏了。泰戈尔说,上帝创造男人时,袋子里装满了戒律和原则;可他创造女人时,手里只拿着一支画笔和一盒颜料。如果上帝手里的那支画笔蘸满了绚丽的颜料后,画出的是一堆皱纹和褶子,对泰戈尔而言会否是一场灾难?
十九世纪德国一幅化妆品的海报仍然可以准确地传达男性对女性的审美心理:一个驯服了的斯芬克斯戴着一顶漂亮的帽子,脆弱的女子和荡妇形象完美融合,“体态如同一个随时等待捕猎的野兽……身上却布满了鲜花”。海报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一种社会思潮,那就是男性可以允许女性寻求一些独立但不能因此而颠覆女性应该顺从的传统理念。
如此这般,美色始终诱惑着男人,男人终身爱恋着美色。于是女人不能老,更不服老,如果将那“三分毒”夸张到自残的地步,女人是在美丽与自残的两难中匍匍前行的,信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美丽超越了活着本身。
贺青的一句话或许可以窥探出女性对男人心理的把握:“皮肤在女人年轻时比较重要,很多化妆品的副作用到年纪大了才能感觉到,但是谁还在意年老女人的皮肤好坏呢?”
古罗马诗人马提尔对女人说:“你是一个谎言的组合。为了过夜,你将整个人的2/3都锁在盒子里。”但就连女权主义者波伏娃说到女人的化妆时也曾说:她要在男人、世界和时间面前保护自己,就像用家具套保护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