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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梁工地上的文化气象(上)

2009-11-12 15:07 《齐鲁周刊》/ 解永敏 赵方新 /

■青岛海湾大桥建设纪实⑩

 

  企业发展离不开一支步伐一致、坚强团结、政治过硬、业务精湛的员工队伍。企业“到了成熟阶段,必须建立自己的企业文化,以谋求企业的持续发展”。青岛海湾大桥指挥部政工处领导告诉记者,所有中标青岛海湾大桥工程的企业,都是“成熟到一定阶段的”,都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企业文化,能“在荒原上建设花园,能在两平方米的承台上‘养花种草’,能让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一个企业一旦有了两个支点,两条腿走路就能走得飞快,后边的人快走着跟,小跑着跟,竞走着跟,颠颠地跟,一路走来就走出了企业的别样风采。”于是,企业精神的“无形”变成了“有形”;于是,一支支“海上铁军”由此诞生……

 

托起“海上魔方”的文化之手


  17世纪意大利人康帕内拉写过一部叫《太阳城》的书,他构想以知识者与僧人管理,创造一个阳光普照的乌托邦城。可惜除了霉蚀发黄的书本,太阳城的一点影子也没留下。


  山东高速青岛公路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总经理姜言泉和他的团队接下建设青岛海湾大桥的任务,长龙卧波,高塔挽手,大道勾连,它出世的全部时间也不过才两年多一点。采访时,有资深桥梁专家对记者说,姜言泉和他的团队在经济危机背景下“玩转了一个巨大的海上魔方”。这个分色准确、线条壮美的“魔方”,现正在美丽的胶州湾上对着络绎不绝的来访者含笑招手……


  “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是有限的,群体的力量才是无限的,大桥文化造就的大桥团队,随时都会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几次采访姜言泉,他都对记者说出过这样的话。为造就一支能打硬仗的团队,大桥指挥部想尽办法,“通过开展‘亲情注入’、劳动竞赛、建设大桥展厅等活动,建立起了独特的企业文化,不断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2007年5月的一个上午,青岛海湾大桥指挥部将员工家属子女们请到青岛,穿上救生衣,戴上安全帽,从陆地到海上,沿着海湾大桥的每一个合同段参观、察看。家属子女们大多是第一次到工地上来,对现场情况原来都不甚了解,当看到大热天里忙碌着的亲人身影,眼光中充满着敬佩和激动。


  “爸爸,大桥真美,通车的时候我和妈妈一定再来。”临离开大桥的时候,一个孩子在爸爸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爸爸,我爱你,也爱海湾大桥。”一个孩子亲了亲爸爸的脸,稚嫩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对爸爸这样说。


  亲情参观团里的成员们挥动着手臂,站在浩瀚的胶州湾岸边忘情地唱起了《大海啊,故乡》:


  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海风吹,海浪涌,随我飘流四方;
  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
  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


  “歌声很美,而真正把大海当作故乡之后有时候也就不怎么美了,因为这常常会惹出诸多烦恼和麻烦。”说起那次“亲情注入”的家属子女参观团,青岛海湾大桥党委书记张光华不无感慨。“知道我们的人力资源(政工)处处长吧?本来一家人在济南呆的好好的,组建海湾大桥指挥部调了过来,夫妻分居不说,孩子平时很少有人管,每次回家回来孩子都会紧紧抱住爸爸的腿喊‘再也不让走’,那样的情景有时候想起都揪心。当然,在大桥指挥部这样的情况很多,许多人为大桥建设舍小家顾大家,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请假回去与亲人团聚。”


  “其实,来到海湾大桥的第一天,就不允许你过多地挂念家、挂念老婆孩子了,如果非要去挂念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是自寻烦恼。就我自己的体会,惟有把身心融进大桥建设中,感觉可能还会好一些。”长沙交通学院毕业的海湾大桥建设指挥部计划合约处负责人刘国强说这话时,记者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无奈。对于桥梁建设者来说,不无奈又能怎样?


  不知哪位作家写过这样几句话,读着让人很受用:“太阳累了,它抹一把湿漉漉的脸,把黄澄澄、沉甸甸的汗珠洒向地球。印第安人说:这就是黄金!”是啊,地球上有黄金,但捡起黄金是要付出代价的。跨海大桥一定是黄金,捡起这样大的一块金子不仅仅是“抹一把湿漉漉的脸”。


  2008年10月的一天夜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刘国强从梦中惊醒,妻子在电话中“急火火地没了正声,问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孩子发高烧迷糊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一个人带着孩子到了紧要关头没了招儿”。那段时间,刘国强正参与大桥一些工程标段的评标,“白天被封闭在宾馆里,常常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没法办,只有让老婆自己想办法。”


  先后参加过济南黄河二桥、利津黄河大桥、济南绕城高速和滨博高速等重大项目建设的刘国强明白,既然选择了桥梁工程这个专业,就决定了不仅仅是“抹一把湿漉漉的脸”捡到金子,舍家撇业是很正常的事。他说本来没想到要从济南调到海湾大桥来工作,开始领导“只是说让帮助大桥做些招投标的事,结果招投标的事做完了,一纸调令把人也给留在了这里”。


  对于招投标,刘国强说得最多的是“责任”两个字,他称把标底做的科学合理靠经验不行,靠想象更不行,得亲自跑到海上工地去察看,有时还得反复做试验,什么时候把自己打造成了多面手,掌握好了第一手资料,什么时候才能胜任工作。“比如海上施工用的‘奋进号’和‘天一号’大型运输吊装船,还有海上混凝土搅拌船等,一个台班多少钱,标底数据应该如何得到,里面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稍不留神可能就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


  与刘国强比起来,红岛工作站副站长路征远和女员工刘洪欣给人的感觉更直接。红岛工作站的大桥展厅设立两年多来,先后接待过来自部、省、市级领导、兄弟单位及国际友人三百余批、近万人次,发挥了宣传大桥企业文化、宣传山东高速的职能,获得了来宾一致好评。只是,路征远和刘洪欣们一年到头工作、生活在不大的一个岛上,烦了或者高兴了,只能跑到海边冲着无边无际的水面发呆。据说青岛市民中曾流传过一个掌故,如果谁家的孩子哭得大人心烦,当父母的就吓唬说:“再哭把你扔到红岛去!”孩子听了顿时噤若寒蝉。如果说以前仅是从口头传说中听到关于红岛的只言片语,现在则是眼见为实。他们从济南、从石油大学来到这里,一切感觉都是强烈的,城市的繁华和红岛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只是,他们都不喜欢粉饰自己,只说谁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头,但谁也不可能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来到这里,一切都得交给一座桥”。


  怀孕五个多月的刘洪欣说话脸上带笑,那笑里藏着苦涩,也藏着遐想。初期反应强烈得令她难以想象,吃不进东西,还天天往外吐苦水。丈夫不在身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对未来的孩子,她说盼望有个好环境,但一切都不敢想象,只能期待美丽的大桥带来福祉。


  记者曾读到海湾大桥员工写的这样一首诗:曾踏遍人生的领土/最后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建设伟大的桥梁/才会青春长久/谁的生命与她结合/白发就上不了他的头……


  记者先后采访过大桥机关里的罗德龙、李绍伟、王亚堃等员工,从他们身上感受最强烈的是与百年大桥共荣的文化心态。家在武汉,只身一人常年工作生活在海湾大桥的罗德龙曾经在斯里兰卡施工三年,对于那里的艰苦只言不提,只对因“猛虎”组织活动耽误工期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对于海湾大桥,他称无论高兴还是抱怨,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生是大桥人,死是大桥鬼,共同铸就出来的才是大桥魂”。


  这样的凝聚力,这样的团队精神,彰显的是企业文化建设的活力。正如张光华书记所言:“这种活力以不同形式为载体,通过信息、简报、宣传橱窗、演讲比赛、体育活动等,使无形的大桥精神透过有形的方式助推出无形的力量。”


  在人们通常提及文化素养、文明程度这些名词时,我们最不能忘记的应该是对一些伟大工程建设者的崇敬、爱戴和珍惜。阳光打在脸上,温暖留在心里,总有他们的一股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总有他们的一股力量让我们抖擞精神。


  
“节日冷漠症”背后的柔情


  有人说行为源自需要,行动服务于需要。无可置疑,这个世界因为人们生存、生活的需要,生出了许多种职业、许多种技能。这些职业和技能,也成为许多人生存、生活的依托。久之,这种依托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文化,然后转化成一种精神:无论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得为自己的依托去丰富这种精神。


  青岛海湾大桥的建设者,时时刻刻都在丰富着这种精神。


  2009年春节,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节日。这一年,胶州湾上的风好像刮得特别猛,气温特别低。为确保青岛海湾大桥按期完工,整个工地上,几千名建设者放弃了春节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今年是海湾大桥建设的关键一年,下部结构将全部完成,上部结构也得完成60%。因此,即使节假日,也得安全、有序地推进工程进度。”海湾大桥建设指挥部宣传处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对于大桥建设者来说,“节日”二字之于他们好像特别淡漠,因为许多人在享受节日快乐的时候,他们却在享受着节日的紧张和苦累。


  “‘享受’本身就是一个很多元的词,享受苦累和享受快乐,其差异性在于人的自我感觉,感觉在人的意识中常常是稍纵即逝的,你抓不住,也看不见,惟有做出的成果,才是最最真实的。”山东路桥集团青岛海湾大桥三合同段项目部的徐茂卫说出这番富有哲理的话后自己先笑了,他说想不到学市政工程专业的自己突然间也会矫情起来。
  其实这话不是矫情,而是深情。


  35岁的徐茂卫早年毕业于山东城建学院,“本想读完大学后到城里找个工作,没想到一上班就被分到了工地上,全国各地到处跑,根本都不可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因此,对于春节,对于中秋,对于任何一个节日,他称好像都没多少概念。


  最忘不了的是2003年在蚌埠淮河大桥工地上,正值汛期,驻地就在河滩上。“当时妻子和三岁的孩子随自己生活在工地上,刚刚把他们送走回到驻地,洪水哗地一下就过来了,片刻之间四周成了汪洋。”划着竹排望着洪水冲过来的死猪死羊还有人的尸体,徐茂卫说那时候的心情只有凄凉,其他什么也没有。然而,洪水退下去的第二天,就得回到工地上重新安营扎寨。“那一年的中秋,月亮很明,淮河的涛声很响,但我们收工回到驻地倒头便睡。过后想想,那一夜的感觉就挺享受。”之后许多年,徐茂卫说都“不愿意想春节、八月十五这样的词,既然回不去想了也白想,所以脑子里没有这样的概念是最好的”。


  与徐茂卫相比,七合同段的吊装工人陈骏先有着另外一种感受。来自四川农村的他,“在工地上干活已好几个春节没有回过家,一来是想多挣上一点钱,二来是因为工作忙确实走不开,只好在工地上忙碌着过大年。”但2009年春节,山东电视台记者采访时,他对着摄像镜头说过“工地上很好,有集体会餐,有文艺表演,有精彩的游园活动”之后,眼睛里含满了泪水。然后,他把头伸到吊塔楼外面,让飘飘的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掉,与泪水一起顺着冰冷的双颊往下滚……


  在大桥工地上采访,一位项目经理说过这样的话:“有两个支点的时候,两脚着地就走得飞快,后边的人快走着跟,小跑着跟,竞走着跟,颠颠着跟,走出人生百态。于是,企业精神的‘无形’变成了‘有形’;于是,一支支‘海上铁军’由此诞生。”节日之于大桥建设工地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但节日过后留在许多人心里的,不仅仅是欢乐、开心抑或紧张,还有另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感。每一项事业的繁荣都有其艰难曲折的形成过程,每一项伟大工程的成功都有其挫折和磨难的背景,这是恒久不变的铁律。


  青岛海湾大桥建设者的文化精神,自然也会在这不变的铁律中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