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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与木心:师道里的文脉

2014-05-19 08:24 未知/ □士齐 /

 

  自异国相识,至木心去世,26年的岁月里,陈丹青一直对木心执弟子礼,并以“先生”相称。木心对丹青有传授之恩,言传身教的点滴人格影响着学生;学生则尽己所能完成老师的夙愿:归乡、出书、安葬、为人所知。

  “我还会再遇到一个木心吗?”陈丹青曾经慨叹,“珍贵的关系,是不可替代、不可复制的。”

 

  木心的客厅:

  艺术家们的国学坚守

  1982年秋,从中央美院毕业、初到纽约的陈丹青,在地铁上意外结识了同年到美国的艺术家木心。两人一见如故,第二年即密集过往,“剧谈痛聊”,常用上海话长谈到天明。那时木心的散文、小说常见于纽约主流中文报端的文学副刊:《侨报》、《中报》。平日里,两人约在中央公园或咖啡馆见面,木心取出前一夜写就的手稿给他看,自己在公园长椅上安静地抽烟。

  木心的渊识,让陈丹青“不知如何是好”。他迅速在他周围的艺术家朋友中间推介木心,当时来美的艺术家,各人有各人的迷茫与寂寞,众人见了木心,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常聚在一起听木心谈天说地。陈丹青描述当时的情形:

  “逢年过节,或借个什么由头,我们通宵达旦听他聊,或三五人,或七八人,窗外晨光熹微,座中有昏沉睡去的,有勉力强撑的,唯年事最高的木心,精神矍铄。”

  于是应大家的邀请,1989年至1994年,木心开讲《世界文学史》课程,轮流在各人家里,寒暑假上课,历时五年。陈丹青则如释迦牟尼的学生阿难,一字一句记下老师课堂上的话。木心说,陈丹青手快,5年的课堂笔记工工整整。而陈丹青听课的感觉,一是无穷的愉快,一是智力“不支”,往往四五小时后,所有同学面露倦色,只有木心先生还能谈笑风生。

  木心幼年迷恋绘画与文学,但江南老式家长大多期盼孩子从事法律、医学,他的姑妈说他“将来要做丹青师傅呢!”木心后来笑说这段往事:“结果呢,不小心真的做了(陈)丹青(的)师父啦。”

  陈丹青之于木心:

  孔子与颜回?

  2011年12月24日上午,木心追悼会在桐乡殡仪馆举行。静思、注目、鞠躬、行礼、告别,40分钟便结束仪式,在遗体被送去火化前,陈丹青悄悄在木心枕下塞了一包烟。

  木心能被国内读者熟悉,陈丹青不遗余力的推广是一个重要原因。陈丹青在《我的师尊木心先生》里说:“我写书,我出书,就是妄想建立一点点可疑的知名度,借此勾引大家有朝一日来读木心先生的书。”

  木心辞世,陈丹青在悼词中发问:木心先生经常引述一位欧洲人的话:“艺术广大,是以占有一个人。”他当得起这句话。他又说:“爱我的人,一定是爱艺术的人。”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当得起这句话吗?

  很多人将木心与陈丹青,比作孔子与颜回。“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陈丹青听木心的课,一字一句记录下来,五大本笔记整理成《文学回忆录》留世,“里面的每句话都是木心说的。我可能漏记,但绝不添一句一字”。

  过去十多年,陈丹青几乎参与了木心的所有重要的事。“第一是安顿他的晚年,说服他回来;第二是让他活着看到自己的书在母国出版;第三是他的病与死,都要在场;第四,就是弄文学课笔录;第五,做木心逝世周年的纪念集。此后还有美术馆的许多事。”

  陈丹青之于木心,仿佛令狐冲之于风清扬,乌镇就是木心的思过崖,他在这个宁静的古镇度过了自己的晚年。

  “木心给了我庞大的立场,

  还给我无数细微的立场”

  陈丹青说,他们就是想听木心说话,木心也乐意他们在听。每堂课都很安静,听木心缓缓地讲,休息时,他和木心到外面去抽根烟。

  不仅在课堂上的扎实受益,多年来陈丹青在目睹木心的文章、谈吐、仪态等小节中领会老师的严谨和对美的追求。

  木心自己裁剪制作衬衫,设计皮鞋,烧一手好菜,布置家居更是拿手好戏,点石成金。他说平时特别喜欢看木心不慌不忙一道道工序做菜的样子。他感叹道,这样无处不在的启发,根本无法效仿,因为渗透人格。“木心给了我庞大的立场,还给我无数细微的立场。”这些立场分布在生活的细节中。有一次他们在餐馆,陈丹青猜中了邻座的老太太是意大利人,颇有得意的意思。

  几年后一次谈话,木心谈起虚荣心,就说起这件事,他说人难免会这样,但要克制随口就来的虚荣心。“你看,这么微妙的小事,他会点出来,一点,我面红耳赤。修养是很具体的,像禅宗,一件小事、一件小事……《文学回忆录》里到处是这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