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的30年超生史
一个村庄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地区的缩影,考察一个村庄的生育历史,同时也是在标注这个地区的总体生育生态。而一系列的生育风波,暴露的则是一个地区多年来的生存状态和生育观念。
生孩子要趁早
这是鲁西一个只有1000多人的村子,在这个村里,生育无疑是头等大事。
20多年来,这里的一切都在变化,唯独有一样除外:生孩子。似乎无论再过多少年,村民们的生育观念都不会改变。虽然这一代年轻人的生活早已不同于父辈,他们的物质条件大大提高,开始用上了IPHONE、笔记本电脑、豪华私家车和硅胶乳房。
村里人刚刚参加了东子的订婚喜筵,在大家都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这个18岁前最远仅到过距村10里的镇子的“孩子”,当爹了。
于是18岁的东子每天都怀抱着自己的儿子,穿行在大街小巷里面,教儿子认识街坊四邻以及各种奇怪的鸟兽叫声,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从未见过这个孩子未过门的母亲。在外人看来,这个儿子其实更像小他18岁的弟弟。
而这个时候,他20岁的哥哥还在苦苦寻觅终身伴侣。哥哥感到莫大的压力,自己连媳妇都没有,每天回家却有一个侄子叫自己“大爷”,在村里人看来,这可不是什么能摆上台面的事情。
仅仅一年半的时间,等外出打工的东子哥哥再次回家的时候,这个家庭忽然就又多了两口人。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从那辆鲁B牌照的面包车里抱出孩子,后面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地媳妇。
“儿子!”他自豪地宣布。
媳妇、儿子齐活了,他终于抬起头,但总有些事情一辈子也无法改变,哥哥的儿子要管弟弟的儿子叫“哥哥”,每念此处,他都会沮丧的来一句“大爷的”。
像这样未婚先育的年轻人,这两年村里可以找出一打,他们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动作快,“生孩子要趁早”,“十几岁当爹,三十几岁当爷爷”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超生游击队:每一只母鸡都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对于在城市出生的人来说,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城里人都是一脚定江山,村里人却喜欢大比分取胜。想当年,大家都身背五连发甚至更多。
很多成家的年轻人生育的底线是两个,但是如果两个都是女儿,不好意思,还得继续努力,或者再生一个,或者走捷径:买一个儿子。
村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很多,每逢春节,大家都会回来祭祖,但总有几户人家人去房空,一年一年的不回家。
当过年、农忙时连续不回家时,连这个村里的每一只母鸡都知道他们出去干什么了。他们此时正躲在某一个千里之外的角落里,制造生命。
超生游击队有一个共同点:不生儿子不罢休,但是据多年经验,很多出“大逃亡”往往都以悲剧结尾。而且他们一回家,后果很严重。
2000年左右的时候,这里惩治超生家庭的办法很没有创意,除了破坏就是连坐。不像现在发明了“金融调控”,交上四五万的罚款就息事宁人。
只要你超生了,家里的电视肯定没有了,据说在乡政府的某一间房子里,堆满了搜集来的各种电视机和其他电器。
对于超生两个以上的“顽固分子”,拆迁队早就盯上了。而房主一般都下定鱼死网破的决心,所以往往无所畏惧。于是在很多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大型挖掘机械聚集在“顽固分子”家里,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鸣狗吠……
仅仅几十分钟,再铿锵的城墙也会成为一地鸡毛。
超生悖论:孩子依然在减少
现在的超生价码是超生一个大约四万多,第三个孩子五万多。于是有的家庭为了节约开支,纷纷将孩子放到条件合适的亲戚家抚养。有的孩子刚一出生便“人户分离”,这些儿童的真实父母与户口本上的父母,竟然分隔50里地。
这个村子还有个奇怪的现象,从十几年前开始,小学开始发生断层,两级中间缺少一个年级,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高中,也就是说,那个年龄段的人几乎没有。这在前后相差一岁的同龄人爆满的对比之下,尤其鲜明。
村子里出生于1991年的孩子只有3个,据说不是外地生的,就是由青纱帐孕育的,因为那时候正好是玉米秸长起来的季节,有的孕妇被四处抓的无处可躲,躲到玉米地里去把孩子生了下来,坐月子就住在窝棚里,躲过风头。
即使大家都用尽各种方法超生,但是20年后,村里的孩子依然在减少。
村里的小学早已在10年前撤掉,归入邻村小学,就是因为适龄儿童大量减少。乡里的初中老师也很忧虑的说,“孩子一少,学校的财政投入就捉襟见肘了,等两年吧,等这几年超生的一批人长大,或许情况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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