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从渤海之滨到全省各地,从内蒙古草原到雪域高原,无论时间怎样流逝,那段知青岁月,在整整一代人的心里留下的东西太多,太多……
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韦辛夷:“那时候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一个汗珠摔八瓣’”
1974年8月16日——韦辛夷永远记得这一天,他和几个班干部同学主动报名参加知青上山下乡。“那一天我高中毕业了,从此踏上社会,我的工龄也从这一天开始算起。”
学校里贴出了大字报,坚决支持他们的这一决定。多少年后,有同学查到当时《济南日报》对他们的报道,济南召开二十万人上山下乡大会,然后下乡知青分乘敞篷解放牌汽车,沿济南市主要街道游行,韦辛夷和几个同学戴着大红花,车队被簇拥着穿过泉城路……“让人想起当年的莫斯科阅兵,士兵们穿过红场,直接奔赴二战前线,我们也是直接奔赴上山下乡的最前线。”
韦辛夷和另外20个同学来到东平县沙河站公社大巴掌柳大队,“这个大队是当时山东农业学大寨的一面旗帜,不吃粗粮,吃白面馒头,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回忆起往事,韦辛夷记忆犹新。
即便如此,接下来的艰辛还是让十七八岁的知青们措手不及。三秋三夏,春种秋收,沤粪、打农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全新的体验和磨砺。天气最热的时候,韦辛夷穿起长衣,钻进玉米地打农药,“要是不穿长衣,玉米叶子会把身上割出一道道口子。”没有风,浑身沾满农药,汗直流。
除了打农药,还要沤粪,也是在天气最热的时候,把粪和秸秆沤在化粪池里,在太阳底下发酵。人要卷起裤管跳下去,在层层蛆虫的“注视”下,拿一杆三叉钩,把肥料挑到岸上。“那时候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一个汗珠摔八瓣’。”
大队支书心疼这些年轻的知青,想了个办法,本来每天早上都是支书在喇叭里喊话,这天他不喊了,站在村口甩鞭子,村民听到鞭声,知道该上工了,就起床往地里赶。不久知青们知道此事大为感动,也和社员一样早起出工。
下乡前韦辛夷已经迷上了绘画,在大巴掌柳,他拿一本台历,每到歇晌就坐在地头画上几笔。“并不是技巧上有多进步,而是在于心性、对生活的感悟,当时绘画的情感很纯粹。”
韦辛夷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画村史。三个人一组,到各个村庄,听老人们忆苦思甜,把当年的苦难记录下来,韦辛夷和另一个知青一起画出来。往往第一幅画是这样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背上三座大山,分别写着: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背景乌云滚滚,老头满脸沧桑……
1976年,部队到农村招兵,韦辛夷报名参加并顺利通过。从此以后,韦辛夷结束插队生涯,开始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时至今日,每年大年初三都是韦辛夷和同学们的法定聚会日。三十多年了,没有一次间隔,“把所有的活动都推掉,每个人轮流请客,却总是排不上号。每次相聚,说不完的话题还是上山下乡的那段经历,这是怎么说?不到两年的经历,成就一生的情感寄托,也是一桩奇事。”
韦辛夷这样表达他的幸福观:“我们的幸运就在于赶上了文革,放在历史长河中看,建国60多年,有10年是特别的,让我们赶上了,是不是显得弥足珍贵?现代人听我们的故事,就像我们听老先生讲抗日的故事,隔靴搔痒。这段经历最终转化成一笔巨大的财富,使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想着别人、脚踏实地,能力可能不够,但做什么事情一定做好。”
下乡20周年,韦辛夷和同学们回村看望老支书,一到村口就有人把他们认出来了,双方分别叫出对方的名字,互相诉说别后生活。今年上半年,同学们为村里争取到了一笔经费,用于帮扶村里的希望工程、义务教育等。
遥远的大巴掌柳,成了这些年届60的人们永远的故乡。
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原副主席
林淑娘:西海庄的“铁娘子”
林淑娘仍清楚记得回国前,父亲拿起一只拖鞋对她说:“国内的条件很艰苦,你不要后悔,一切要靠自己努力。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那么我只能送你一只拖鞋——你用它来抽自己的嘴巴。”
1966年,19岁的林淑娘从印度尼西亚回国,被安排在烟台市第一中学读书。两年后面临毕业,学校提出毕业分配的四个面向,主要是面向农村。那时候林淑娘父母都还在国外,自己和两个妹妹在烟台,她对农村的生活习俗一无所知,完全可以按照“华侨学生可以留在城市”的政策,理所当然地在城里工作。
“我当时高中毕业了,渴望在祖国读大学……”形势的变化使林淑娘改变了想法,她没有接受学校的建议留在城市,而是和初中毕业的大妹妹一起报名下乡。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1968年9月23日,林淑娘姐妹来到文登县宋村公社西海庄大队插队落户。第一次参加劳动,林淑娘去割豆子,不是割掉豆枝,就是将豆秧连根拔起,镰刀怎么也不听使唤。
1969年秋天,谷子快熟了,队长派林淑娘看管谷地、赶麻雀。林淑娘天不亮就起床,带着干粮下地,早饭、午饭都在地里吃。一次下雨,社员们都收工了,林淑娘坚持淋在雨里,守望着即将成熟的谷子。半个月下来,林淑娘由于赶麻雀,嗓子都喊哑了。
一次,林淑娘因阑尾炎疼痛难忍,村民用独轮车推着她,辗转公社医院、县医院,跑了七八十里路,终于得到救治。住院期间,几乎天天有村民跑来看她,买来糕点、煮了鸡蛋送来,一位大娘拄着拐棍,让人领着来看她。林淑娘深受感动。
1971年春天,县里推荐林淑娘上大学,通知书发到了村里,林淑娘拒绝了。后来,文登县委常委、宋村公社党委副书记、山东省团省委常……在担任过许多职务后,她于1974年被任命为山东省统战部副部长、山东省侨联主席。
接到任命的通知后,林淑娘说:“我想继续留在农村工作!”于是,林淑娘成了一位“脱产”的副部长和主席。一次,林淑娘从济南开会回来,刚进村口,正赶上村民在割草积肥,她袖子一撸,裤角一卷,跳进齐腰深的水中,挥镰割草。
林淑娘的妹妹林宣娘,和姐姐一起来到西海庄,并结婚生子,直到现在仍生活在那里。
青海8000山东戍边知青之一、青岛市作家协会主席
王泽群:离别时的凄艳悲剧
“坐上大卡车,戴上大红花,远方的青年人,柴达木来安家。……”很少有人熟悉这首歌,但在40多年前的知青心中,其火爆程度堪比现今的流行歌曲。
1965年夏,正在筹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生产建设兵团青海省农业建设第十二师”工作组来到山东省,在济南、青岛等8个城市招收知识青年参加西部的开发建设。1965年、1966年,山东8个城市的7531名知青来到青海,其中以青岛最多,先后共向青海生产建设兵团输送了五批军垦战士,总人数4000人左右。
在青海,知青们住在土坯房里,1965年参加青海农建师的解光永说:“住土坯房有不少优点:跟大地联系更密切,冷暖更一致,而且也更符合屯垦戍边的本意。还有更天然的,那就是地窖、地窝子。”
干旱使知青们嘴唇裂口,缺氧使他们夜间头痛,但跑步和走路难不倒他们。收工后到团部去看纪录电影《美国乒乓球队访问中国》,来回30多里地。自行车出现之前,出门只能骑马,要不就骑骆驼。解光永曾捉了一匹骆驼骑到格尔木医院。
等到离开的时候,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青岛作家王泽群回忆道:“许多同学已和山东、青海的知识青年确定了恋爱关系,个别的也已成婚。于是,再一次演出了‘生离死别’的凄艳悲剧。哭哭啼啼、恩恩怨怨、卿卿我我……也有极个别的同学,放弃调动,下决心与爱人在农建师扎下深根,厮守终生。”
2002年春天,留在格尔木的知青李和印牵头,在他们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营造了3万多平米的“山东知青林”,8000山东儿女,8000棵树,为格尔木增添了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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