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李安(2)
对好莱坞的拍片规则、制作模式早已谙熟于心的李安这么说,“执导西片后,反而让我第一次自觉到自己是东方导演”。
“世界人”的情爱写作
张艺谋是秦国人,李安是世界人。相较张艺谋不依不饶的执拗于视觉装修,将江南深深庭院里的妻妾成群移植成充满北地风情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李安把显性的故土泛化为了整个中国的形象,甚至延展成了世界性的镜像。
55岁的李安还在“大补”,尽管他已经喝足了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很难尝到的贯通中西的“汤药”。
还有谁能像他这样大满贯?扬眉奥斯卡,傲视威尼斯,携着新片《制造伍德斯托克》甫一亮相柏林,势头便像要探囊取金棕榈。
翘首以待盼着李安“金满贯”的国人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李安的作品”,4月15日,《制造伍德斯托克》的媒体放映会现场,德比西电影院门口排起开幕以来最长的长龙,“长龙”们做好了挨戳的准备,出门之后笑肌却开始酸痛——与李安以往作品的严肃范儿不同,《制造伍德斯托克》获得了笑爆全场的效果。彼岸传来的消息是“这是一个让放映过程中笑声不断的电影”。
不谙内情的记者声称“跟我想象中他的电影大相径庭”;洞悉真谛的人明白他已经掌握了跟东西方对话的密码——尽管这次是发笑——冯小刚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逗乐上海人。扎根故土、混迹美国,李安会讲的不止是流利的英语,还有世界人能听懂的幽默,能落泪的悲凉。
接受采访时李安称,变换影片的题材不是在吊大家胃口,相对沉重题材的影片,拍这部片子让他感觉很“补”。
从“父亲三部曲”到《冰风暴》、《绿巨人》,从《理智与情感》到《色·戒》、《断背山》,李安一直“补”,伦理、情欲、文艺、科幻、轻喜剧……李安像穿上了红舞鞋的舞者无所不能、游刃有余。
电影题材的勇于涉猎,“补”的是李安作为一个导演的格局,而作为一个叙事者李安早就拥有了书写“世界语”的秘诀——那便是秘而不宣的人性与人情。
即使定位为喜剧片的《制造伍德斯托克》,李安也不肯放下他恒久以来游走东西方的武器——东方,西方,芸芸众生,只要是红尘中人,都会迷恋深藏于琐碎生活、僵硬面孔下面的人之至情,人之至性,概莫能外。
“父亲三部曲”的《推手》、《喜宴》、《饮食男女》表现的是东方家庭中的伦理人情;《理智与情感》则是英国18世纪的婚姻家庭;《卧虎藏龙》是中国古代江湖侠客的儿女情长;《色·戒》又是情与欲最极致的绝唱。
说破天李安从头到尾破译的只有换汤不换药的情和色,而人情人性永远是没有时空界限的通用语。
“张艺谋是秦国人”陈凯歌这么言简意赅地评价。张艺谋并不热衷人心人情的观照,一猛子表现着对熟谙于心的三千里秦川的眷恋;李安却通过把玩人情人性这把比剑温柔却凌厉百倍的武器,摸准了全世界感情的G点。
如果说李安的电影有什么可贵之处,那也仅仅是他戳破了你心灵跟眼神里的老茧,并给了你无原则的谅解。
“东方情色”密码的终极追问
情感题材的探索,最终不可避免地要聚焦于性爱。李安做的只有一件事,他满怀悲悯与热情的去歌唱情与欲的殇,他用这“热情”试探出来了人在绝境中虚脱的一点点真,他这“悲悯”的前提却是近乎凌厉冷酷的筹划一场场困兽之斗。
“我觉得《断臂山》是属于我李安一个人的,如果被其他人拍了,我将会很生气!这部电影不是关于同性恋,女人,爱情,而是爱的本身。”
温和的外表之下,李安一直有自己的坚持,从始至终他一遍遍讲述的只有一个情与色。不同的题材探讨人类共通的情感,李安执着的把它们演绎到了每一个影片,从美国的牛仔到战乱的上海。
如果一切都流于表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色·戒》在威尼斯电影节夺得金狮奖后,李安接受了新华社记者的专访,李安感慨地说:“《色·戒》这部电影如果完全按照小说去拍,只能是死路一条。”又说:“张爱玲的原著本身像狂想曲,其中人物如王佳芝和易先生都需要找资料来填充和丰富,文字有文字的描述,电影有电影的表现手法,只能借题发挥。”
爱国主义的泡沫消逝在爱人将自己送上别人床铺的那一刻,等到被放置砧板之上,王佳芝与易先生的爱便犹如困兽之斗,男与女在最原始的斗兽场赤膊相见,征服者被征服,该释放的最终释放。
李安的追问最后不得不聚焦在王佳芝与易先生那十几分钟的性爱之上,也正是这凌厉又严酷的围堵,考验出了我们原本势不两立的情感与理智。
《色·戒》、《断背山》、《理智与情感》,李安用他的突破都摆脱掉了探索中的窠臼。由色生情的浪漫及结局的悲剧性,把爱情与人生相互捆绑,因此爱情丧失了独立的意义,而演变为影响人生最重要的一环。
“他不但往我身体里钻,也往我心里钻”,王佳芝自陈。
恍惚间王佳芝觉得他没有把自己作为一个工具来对待,即使认清了注定的无可逆转的游戏结局又怎样?总有一刹那,她会有瞬间的意识游移,她的意识游移到了人生最温暖的一面,而在此刻,势不两立的理智与情感为虎作伥。
“每个人心底深处都有一座‘断背山’,那可能是最黑暗的部分,让我在拍摄时也经常感到害怕。”杀人者比被杀者更害怕。李安杀人的时候比被杀者更疼痛——他提前预知了人生的死局。
但他还是要假设一个不存在的困境,揭示给我们“工具”某瞬间恢复人类正常情感反应时的惨痛——“想创造出伟大的感情,必须要有巨大的障碍,两位主角身在美国西部,因此,他们感受到的每一件事都必须保持秘密,那是一种珍贵、他们无法言喻的特别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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