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伟：影帝的自由之路

    ２００９年４月１９日，第２８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在细雨纷飞中隆重开幕。在这场盛宴中，第Ｎ次被提名影帝的梁朝伟却因故缺席红毯，而之前的“影帝大合照”里，他亦不见踪影——他不在江湖，江湖里却自有他的传说。

　　娱乐圈里光影绰约，而入行近３０年的梁朝伟，光芒却已持续经年。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他自己。这个在电影里沉吟，身上埋伏着阴郁易先生，寡言的编号２２３，胡子拉碴陈侦探……的男人，已然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份自由，是用１８个影帝换来的。

他不用颦笑招摇，他只需身着那身一成不变的白衣，孑立墙角，然后在嘴角叼一根烟，留一抹背影，就能把空气熏染成他的味道，留白出一片专属天空

　　梁朝伟一直说，我懒。又或者强调，“我本来就没事业心，做什么事都不会计划”。很有一些大言不惭。

　　但他至今已经得过１８个影帝，早年还有若干次最佳男配角，以至于他从来搞不清楚哪部电影对应哪个奖项。去戛纳也不过是因为好玩，喝醉了酒穿着礼服就往床上一倒，醒来后还迷迷糊糊地笑：戛纳真有趣，人人盛装，到底不是威尼斯，穿条短裤大概都没人理。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淡淡的，一切都好像无所谓的样子”。高兴起来就放自己一年假，“人生太短了，我不是很进取的啊，看书看海看云又是一天，人家认为我神经病，但是，云多好看啊，水多好看啊。”或者，在家看碟到手脚麻木，一动不动，唯一会兴奋的是表演，可被问到有没有特别想演或主动争取的角色，他也不过淡淡地答，“我没有那么心急，我从来不会去想明天之后的事。”顿顿再补一句，“人生的角色太多了，演一生都演不完。”

　　也是，那么多导演还眼巴巴等着他的档期，这次让他提名影帝的《赤壁之战》，也是吴宇森之前放话非他不可，即使，他和周瑜的唯一相同之处也许只是“资质风流，仪容秀丽”，即使大家都明白４月１９日香港文化中心的那场电影盛宴他只是观众，但——没关系，只要是梁朝伟，那就足够了。

　　这是历尽千帆、尝遍苦痛后的淡淡的自由的幸福。几年前，他曾说过想往幕后发展，但是这样的愿望至今还没有实现，或许他还在享受拍戏的过程吧——现在的这个男人懂得爱自己，金像奖之前，他在《鲁豫有约》里笑着叹气，“我现在是很享受啊”，现在的自由，是多少人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但他拥有了，这是他用十八个影帝换来的。

　　十八个影帝，听起来很辉煌，这是他的骄傲，但他为这十八个影帝也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今天的自由是他该得的。

　　《春光乍泄》在戛纳以一票之差败北，“好悲凉凄惨的，希望很大，失望当然也大了。不过只是凄惨了一两天便没事了。”哪比得上《喋血街头》首映式后的失落，连周润发都跑去安慰他，“做人放轻松点好。”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七天，起码有三天在掉眼泪，“简直是最痛苦的经历，为什么许多地方没有想清楚就上场开始演。”

　　不知不觉间，脱胎换骨。

　　那个曾因找不到人生目标而沉沦买醉的年轻人，早已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站在观众面前的已是一个成熟、沉郁、有气质的男人。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地位、所要走的路、所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懂得为自己选择。

　　“我喜欢演戏，不为挣钱、出名，只挑喜欢的电影拍，求得一种精神上的排遣、平衡，可以借着表演毫无保留地将压抑的感情、情绪表露出来，而又没有人知道那是我。”

他的沉默不是缺乏，他的痛苦足够厚重，他的眼神总可以击中你心底某块地方

　　不能不提到王家卫。

　　最早凭借第１４届的《重庆森林》获得金像奖影帝的殊荣，接着，《春光乍泄》、《花样年华》、《无间道》、《２０４６》，梁朝伟成为“影帝的典范”。５个小金人里，有四个，与王家卫有关。

　　这之前，王家卫遇到过刘德华，遇到过张学友；梁朝伟遇到过关锦鹏，遇到过侯孝贤，可只有他们相互遇到，电影作者找到了书写方式，沉默者发现另一种方式和世界交流，两人的世界，因此改变。

　　“我们关系很奇怪，不需要讲话，凭感觉。我们在现场拍的时候很少说话的，都是大家去感觉一下对方需要什么东西，然后直接做出来。”对于王家卫，找遍香港，也许只遇到一个梁朝伟，仅仅是站在那里，已经撑起一部电影半壁江山。他的沉默不是缺乏，他的痛苦足够厚重，他怯懦、渴望、躲闪并且惧怕，他的眼神总可以击中你心底某块地方，无论共鸣，无论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