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软弱但不摇摆 不做改革牺牲品
在我40岁以前,用现在的话讲应该是人口红利最大的时候,给点工资就会努力干活,但为什么力量全使不出来呢?就是因为那时中国成天在搞阶级斗争,忙着开会,大家最重要的是上班不能请假,或者是开政治讨论会。当突然间国家说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把人放出来,那人是什么心情?
国家改革了,这时候感觉特别好,跟着就是释放出了大批的人,“傻子瓜子”什么的全都是在那时候释放出来了。最近这些年,情况就有点变了,变的是什么?是整个国家的,我觉得空气干燥,人和人之间,政府的公信力在减低,老百姓心里头也很容易起急,有很多事看了心里头紧张。
联想实际上就是在中国改革的环境中,不停地适应环境。大环境合适时我们就努力发展,大环境不适合时我们就努力给自己创造一个小环境,小环境也不行了,就待着不动,我绝不越过红线,绝不越过雷池,这样才能保住命。
我只能服从环境,从来没有想过要给环境动个手术什么的,我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也不敢。这就是软弱的地方,不摇摆的地方就是说永远知道不会做那个,有的人做的那个事当时很勇敢,他觉得不怕死,实际上是他不知死,不知死跟不怕死不一样,谭嗣同革命失败被抓,然后说杀了我,快哉快哉,我豁出去了,我知道这结果,那叫不怕死。不知死的人是不知厉害,一弄完了就怂,我是经历过各种情况,知道死,也怕死,所以就软弱了,但绝不做过头的事,这就是软弱不摇摆的意思。
大的环境改造不了,就努力去改造小环境,小环境还改造不了,就好好去适应环境,等待改造的机会。我是一个改革派,之所以到今天还算成功,因为我不在改革中做牺牲品,改革不了赶快脱险。
对一些民营企业来说,老板把企业办到一定程度,真要继续大办时,就有了两种做法,一种是自己接着做,一种是请职业经理人,但当职业经理人的价值观跟你相同,德才兼备时,老板如果有心胸的话最好把他也变成主人,是主人和不是主人做事不一样。在联想集团顺利返回到成功路上后,我又退出来,请杨元庆先生做。
请杨元庆当董事长和CEO重要的是他自动不是我要求的,但我希望他能那么做,他贷款几十个亿买了联想8%的股份,成为联想第二大股东,这我就放心了,就可以放心去做别的事了。杨元庆真的是带着他的团队以主人的心态在设计战略,在带领队伍。
一个企业第一要务是先活下来,比如像我1984年办公司时,全球除了IBM以外,第二、第三大的大概是王安和DEC(美国数字设备公司),这些公司今天全没了,没了的原因是他们都想引领潮流,不想走PC路。1994 年、1995年、1996年前后,联想电脑在中国有一定地位时,各方人士包括政府也极力希望联想进入到核心技术,我坚决不让,因为兜里一共那点钱还不够人家零钱的1%。
当年我们并购IBM的PC,大家都为我们叫好,实际上鼓舞我们的都是勇气,而不是相信我们能成功,但毕竟我们成了。成了以后就在我从联想退下来的那一年,到年底的现金流大概有40个亿美元左右,但一半以上你得保证业务运行,真的要投在新技术领域里边的时候就要考虑清楚,投下去后下边怎么做。比如三星今天做了显示屏以后,一共投了多少钱?它怎么来的?
把这个账算明白才能去做。我坚决希望元庆他们将来在技术上能有更大突破,但一定要把事算得更准确。我跟任正非先生比,不如人家的地方就是任正非比我敢冒险,他确实从技术角度敢往上登,我领着队伍行走50里就安营扎寨大家吃饭,接着再往上爬。
我什么人带什么人,杨元庆大概也是这种算计透了才做事的人,另外还有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企业,像三星能力比较大,不仅做了电脑,还把电脑手机肚肠子里边的东西全做了,所以利润丰厚,但确实也冒了很大风险。我们到底有多大能力,怎么具备那些能力去做,我觉得应该想明白。
那天在达沃斯参加会议时,我到各个会场转了一圈,大概有60几个会场,全都在开会,几乎没有一个会场不谈论中国问题,未必是好话。我们现在希望嘛呢?希望人家说好话?即使人家说你好话又怎样?中国的企业实力和企业诚信程度,在世界上都代表着中国,代表着中国的正面形象。因此,企业要按章纳税,让国家能够有钱,当然我们希望国家把钱用好,要不然交钱心里也不舒服。
作者简介:
柳传志 中国著名企业家、投资家,曾任联想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联想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2000年被《财富》杂志评为“亚洲最佳商业人士”。2011年11月,其卸任董事长,担任联想集团名誉董事长兼高级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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