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交易员的“蜻蜓点水”

　　摩根大通20亿巨亏——

　　凭借着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中出色的管理以及自救策略，摩根大通被认为是华尔街最后一家有着行业尊严的银行。如今，它也遭遇了“滑铁卢”。

　　5月16日，继美国证交会和美联储之后，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开始对摩根大通银行爆出的20亿美元巨亏一案进行调查，以确定相关人员在交易过程中是否存在犯罪行为。与此同时，美国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也要求摩根大通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到国会作证，从而使这一事件升格至政治层面。

　　被鸡蛋打了脸

　　5月10日的华尔街平淡乏味，除了没完没了的希腊问题让投资者头疼，实在没有别的什么能够引起人们的兴趣。

　　随着股市闭市钟敲响，安东尼像往常一样脱下交易员制服准备下班回家。“接了我妻子的电话，还在讨论去哪儿吃饭，突然听说摩根大通出事儿了，”安东尼回忆道。“我赶快跑到电脑前，天哪，摩根大通的股价直线往下掉!”

　　瞬时间，各媒体争相报道：在最近短短6周时间里，由于对冲投资策略出现失误，摩根大通银行的一项信贷投资出现高达20亿美元的巨额亏损。而另一边，事件的主角摩根大通公司临时召开紧急电话会议，向投资人和分析师说明情况。

　　除了摩根大通的股票，其他银行股也跟着下跌。投资者心里很清楚，摩根大通一向以投资方式稳健著称，经营状况也在华尔街无人比肩，连摩根大通都出现这样的问题，别的银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投资出现巨亏的细节还不清楚，多家投行和多名分析师足球比分已纷纷在第一时间下调摩根大通的收益预期和投资等级。在他们看来，20亿美元的资本损失对于家大业大的摩根大通还远谈不上伤筋动骨，但对其多年声誉所造成的损失却难以挽回。

　　对此，华尔街举足轻重的人物——摩根大通银行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不得不承认：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怎么被批都不为过。

　　戴蒙对摩根大通发生这样的事情既自责，又恼火，感觉“就像被鸡蛋打了脸”。

　　的确，作为美国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掌舵人，56岁的戴蒙在华尔街绝对是个呼风唤雨式的人物，被人称为“华尔街之王”。在他30年的从业历程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传奇，却从未有过如此令人颜面尽失的错误。

　　在戴蒙的领导下，摩根大通曾成功地在金融危机中全身而退，被业内一致认为是华尔街经营最稳健的银行，而戴蒙也被冠以“全世界最令人敬畏的银行家之一”的头衔。戴蒙行事积极但谨慎，一向以风险管理闻名，而对成本控制也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如今栽在一次冒险的投资上，而且还栽得不轻，这如何让他能够释怀。

　　不仅如此，戴蒙还有一个新形象在近几年越来越让人熟知，那就是“华尔街反对加强银行监管的旗手”。他不仅批评金融监管法案中旨在控制大银行自营交易的“沃尔克规则”将使得金融机构成本飙升，减少金融系统的流动性，甚至还直接批评做过美联储主席的保罗·沃尔克“根本不懂资本市场”。

　　即便在巨亏事件发生后，戴蒙也矢口否认他们的投资违反了“沃尔克规则”，称只是违反了“戴蒙规则”。他还一再强调，此次亏损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与其他银行无关，更不具有代表性。“我们蠢，不意味着别人也蠢，”他说。

　　但是，就在“沃尔克规则”制订的最后阶段，摩根大通爆出如此巨亏，又怎能不被人拾作口实?

　　一个交易员撬动数万亿美元债券

　　摩根大通机构庞大，而这次的亏损来自于一个叫作CIO的部门，也就是“首席投资办公室”。

　　由摩根大通首席投资官艾娜·德鲁领导，她与戴蒙年龄相仿，是华尔街银行界少有的身居高位的女性之一，在摩根大通银行工作了30多年，去年年薪超过1500万美元，排在全公司第四位。

　　这个办公室所从事的交易活动最初是为了给银行其他资产提供对冲，以防范风险和损失，但近年来，其交易重点逐渐转向大型方向性押注交易，手中的资金越来越多，其盈利和影响力也日益扩大。2008年金融危机中，其他银行蒙受巨额损失，但德鲁领导的交易部门表现卓越，这不仅更加稳固了她在公司的地位，也帮她与戴蒙建立了对彼此的深度信任。而问题，或多或少，却与这种信任有关。

　　据一些摩根大通的高管反映，由于盈利丰厚，戴蒙对于首席投资办公室的交易细节越来越不那么关注了，因为事情交给同样重视风险管理的德鲁，的确很让人放心。直到4月6日，《华尔街日报》头版文章，讲述一名绰号为“伦敦鲸”的摩根大通交易员如何建立了庞大的“信用违约掉期”(CDS)空头头寸，一个人“蜻蜓点水”般撬动规模高达数万亿美元的债券市场的事情，这引起了戴蒙的注意。

　　对此，德鲁的解释是：公司同时进行了看多和看空交易，虽然遭到对冲基金的逼空，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德鲁的话，使戴蒙对事情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一周后，在摩根大通宣布一季度财报之后的投资NBA比分者电话会议上，戴蒙称媒体的报道“小题大做”，一切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然而，随着每天大约1亿美元甚至更多的亏损开始累加在首席投资办公室的账面上，戴蒙坐不住了，他要求德鲁每天向他汇报问题的进展，但一切却仍然变得越来越糟。

　　4月30日，戴蒙第一次亲自查看具体的交易头寸规模，而当天看到那些庞大而复杂的数字，他感到“无法呼吸”。5月14日，戴蒙在数度婉拒之后，迫于各方压力，接受了德鲁的辞呈。他说：“尽管公司的首席投资办公室最近出现了巨额亏损，但这不能抹杀德鲁为公司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这显然是他的真心话，对于戴蒙和摩根大通来说，失去德鲁如同壮士断臂。

　　“伦敦鲸”从激进到搁浅

　　直到目前，人们对造成摩根大通巨亏事件的交易细节还无从得知，唯一确定的是和伦敦交易部门的一个被叫作“伦敦鲸”的交易员有关。

　　实际上，有关“伦敦鲸”的故事，在市场上已经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引起公司管理层以及监管者的足够重视，倒是令人颇有些意外。

　　这头“嗜血”的鲸鱼名叫布鲁诺·伊克西尔，这个名字用于比喻他手中的头寸巨大，而在此之前他还因为交易风格激进被冠以另一个绰号“野人”。去年下半年，伊克西尔斥资约10亿美元，大举对一批垃圾级债券评级公司做空，最终盈利约4.5亿美元，让一干对冲基金和反向操作的对手蒙受相当损失，伦敦鲸也因此一战成名。

　　今年初，“伦敦鲸”再度大举进攻，通过一系列和公司债价值紧密相关的复杂交易策略，押注经济持续复苏。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本来用于对冲的投资组合逐渐成了单向交易头寸，从而使摩根大通的风险敞口越来越大。这意味着摩根大通原本的对冲策略已经失效，必须对其持仓和策略进行重大调整。

　　到了4月上旬，随着欧债危机的恶化以及美国宏观数据不佳的消息出现，债券市场出现动荡，加上摩根大通的失误被市场发现，各路资金开始联手猎杀这个“身体庞大、行动迟缓”的“鲸鱼”，摩根大通的亏损日益显现。由于手中所持有的头寸过于巨大，等到这笔交易亏损不断增加并引起公司注意时，大错已经铸成。

　　如今，随着德鲁的辞职，伊克西尔和他的顶头上司——伦敦投资部门的主管马克利斯也将陆续离开摩根大通，然而，问题却不会随着他们的离开而减少半分。按照戴蒙自己的说法，这笔交易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很容易就会达到30亿美元，但市场中有人预计，最终的损失达到50亿美元也说不准。

　　巨亏案增加监管筹码

　　摩根大通的巨亏事件发生后，美国金融界再次风云突变，不仅摩根大通自身声誉和经营能力面临巨大质疑，其华尔街同行也遭到连累，投资者对美国银行业的整体健康状况变得更加缺乏信任。

　　著名经济学家、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任奥斯坦·古斯比坦言，连摩根大通这样的银行都不能有效管理风险，尤其是在市场经营环境明显好于金融危机时期，这让人不禁要问：其他银行能管理风险吗?

　　更让人难以回答的是，即便时间倒流，摩根大通就能避开这样的风险吗?

　　有业内人士认为，摩根大通巨亏所反映出的是整个现代金融体系的风险。当金融衍生品市场规模日益庞大，并成为整个金融体系的核心要素后，整个市场的不确定性急速扩大，只要参与了这样的风险投资，就很难保证不遭受巨大的损失。

　　导致摩根大通巨亏的风险对冲行为是华尔街大投行采取的普遍行为，就连一向稳健的摩根大通都出现纰漏，其他银行发现类竞彩网似问题也许只是时间问题。摩根大通出现巨亏的时机很凑巧，刚好是美国国内为是否尽快通过“沃尔克规则”而展开激烈大讨论之时。于是，一时间，关于加强金融监管的呼声再起，矛头直指一向反对金融监管措施的戴蒙和“大而不能倒”的银行。

　　美国总统奥巴马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如果华尔街不改革，我们可能发现自己以及纳税人将再次与华尔街的错误挂上钩。华尔街缺乏基本的监督，这几乎毁了我们的经济。”

　　而号称美国历史上最严格的金融监管法案——“多德·弗兰克法案”的主要制订者、参议员巴尼·弗兰克说，摩根大通一直将金融机构的困境归咎于“监管过多”，但此次却因投资失败出现巨额亏损，这显然自相矛盾。“在关于金融机构是否需要新监管措施以避免那些导致2008年金融危机的不负责任行为的讨论中，又多了一个20亿美元的筹码。”

　　(文据《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