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

　　■我与《齐鲁周刊》④

　　李海鹏说，最近每天听100遍传统媒体大限将至的话，便想起一件事。小时候他很忧郁，他们一年一班傅老师就说：瞅你那活不起的B样儿，活不起别活!

　　他说，傅老师说得真好。

　　如果一本月刊的主编每天听100遍这样的话，那么我一天则要听上200遍。因为我一边做着最传统的纸媒，一边还在筹备着一个专注于排名与评价的财经网站。前者代表着落后生产力，后者似乎代表着无限可能。纸媒团队无时无刻不在抱怨自己的式微，新媒体团队则时刻想抛弃传统媒体这个包袱单飞——如果纸媒注定要消亡，我们坚守着这个阵地还有什么意义?

　　纸媒的生与死问题，至少讨论了十年，但纸媒还没有死光，我也早已没有了继续讨论的兴趣。而多数纸媒混吃等死，也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就像海鹏所说，活不起就别活嘛。但听说我的老东家要庆祝创刊15周年，还是很振奋了一把。你看，人家偏居一隅，做了这么久，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当然，大家各有各的活法。离开《齐鲁周刊》太多年，我也真不了解老东家的活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记得前些年由卫娟来北京聊天，说要去拜访《看天下》的人。我给她介绍了当时的主编林楚方，现在《一读》的出版人。我并没有陪着去，但我隐约感觉到了《齐鲁周刊》的某种动向——或许是要走《看天下》的道路吧。

　　假如当时真的向《看天下》学习了，我倒觉得是一个正确的方向。千万不要以为《看天下》是文摘杂志，它其实是一种“聚合、加工、再传播”的模式，用句大家说烂了的话，是真正用互联网思维办的杂志。当然，它有它的问题，但商业上毕竟取得了一定成功。

　　我们直奔主题——《看天下》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仍然在认真做内容，仍然致力于生产好看的内容。这才是纸媒生存的王道，或者说，是王中之王。但是他们之所以成功，除了认真做内容，还因为首先变革了自己的内容生产方式。下一步，他们面临的使命是如何重组战斗队形，变革自己的商业模式。具体怎么变，这是我们外人所不足道的。

　　那《齐鲁周刊》应该怎么变?我不把自己当外人，出个主意，以供当家人参考。

　　我觉得，与互联网媒体相比，纸媒的最大症结是效率问题。我们应该从“画家”变成“策展人”，学会让用户生产内容，把《齐鲁周刊》变成“互联纸”。在这里，编者、作者、读者、客户应该是高度融合的，他们往往是一群人。他们的供求关系是互为上下游的。部分用户在上游，编辑在中游，另一部分用户在下游。或者说，这几个人群有一个同心圆，圆心就是我们的版组编辑。编辑不应该只盯着我们身边那几个记者，而要努力去管理、整合更多社会资源，将读者、客户的智慧转化为媒体本身的智慧，形成更高层次的资源整合与良性循环。

　　记住，我们仍然是原创。但是，不能再有“我是内容”的心态。说实话，我们的神奇能力早已经被技术颠覆了。比如，前一个阶段关于钱荒的讨论，各种专业群组的互动讨论水平，是绝大多数财经媒体人不能企及的。但是不是媒体就没有用了呢?当然不是，媒体仍然有价值，价值就在于可以提供一个高端权威的平台，来引导汇集高水平专业解析，重新分发、套现。在这个内容生产链条里，媒体要体现的就是编辑能力的价值。别人没有时间、没有平台来做信息管家，我们可以。而且我们用严谨、认真的筛选和编辑，取代了网络的随意性。这里有一个价值观的再构造，所以仍然称得上是优质原创内容。

　　说白了，我们应该是“小机构、大网络”。编辑部不是唯一的服务器，我们应该把编辑的智慧分散到各个“服务器”上去，形成一个庞大但又有很强专属性的媒体网络，让更多的人参与内容生产，然后，把我们有限的记者资源集中到重大选题的突破性采访中去，不要去撒芝麻盐。

　　一定要集约使用资源，人人都要有投入产出意识。可以说，我们一年做透十件事比发一百篇文章更有价值。突破性深度报道是一个方向，专题化、话题话也是一个出路。我们可以搭建更开阔的平台，遴选好的话题，聚合好的研究者，取代一对一的采访，也是一个好办法。在这个平台上，大家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方法，相互启发，相互印证，内容可能更丰富，传播效果也更好。

　　在这里，编辑应该成为社会活动家。编辑的工作重点不仅仅是改稿子、编版，更要去构建用户关系，在用户关系里面下功夫，我们才会有钱赚。这样的纸媒，说到底，销售的就是用户关系。

　　那又是什么样的用户关系?

　　说白了，我们得办圈子媒体。《齐鲁周刊》创刊时，我主张做公器，现在我建议做小范围的公器，甚至是“私器”。

　　这里可以借鉴一下刘东华创办的“正和岛”框架。正和岛有两种动物，一种是狮子(企业家)，一种是鹰(专家学者)，狮子掌控现实世界，鹰则高瞻远瞩，靠智慧和判断力提供价值。《齐鲁周刊》服务主体是哪几类?我想我们的“狮子”是企业家，是社会精英人群，我们的“鹰”也是专家学者，当然也包括政府官员。这几个圈子相互之间是可以交叉销售的。变革商业模式，可能就要从这几个圈子的融合开始做文章。

　　以上拉拉杂杂，瞎出主意，以表诚心。不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祝《齐鲁周刊》好运!

　　▲仲伟志，资深媒体人，长期致力于经济变革与社会变迁方面的报道和评论。

　　曾任《齐鲁周刊》副总编、《经济观察报》执行总编辑。2010年创办《锦绣》杂志，任出版人。北京远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参与创办《财经天下周刊》等媒体。著有《江南转型——一个记者的十年江浙观察》等。

　　现任卓财传媒执行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