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高粱的文学遗产

 

　　10月29日，“第二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在高密揭晓并颁奖。作为“红高粱文化节”的重要组成部分，脱胎于乡土诗歌的“红高粱诗歌奖”已成为国内重要诗歌奖项之一。

　　苏轼曾在《黍麦说》中称：“吾昔在高密，用土米作酒。”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更是对红高粱进行了淋漓尽致的书写。“红高粱诗歌奖”发起人、高密市文广新局局长邵春生说，红高粱“吃苦耐劳、刚正不阿、爱恨分明、眷恋故土、谦逊热情”的文化品性，为我们在诗歌中找到共鸣提供了基础。正如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所言，红高粱“与人心憧憬的神奇想像力有关，她有能力吸引世界的注目”。

　　本期“半城湖”选发5位获奖诗人的部分作品，以飨读者。

　　我是你流落他乡的新娘

　　□雷霆(山西)

　　秋天的官道梁燥热的圪针丛中

　　我又一次听到蚂蚱深沉的歌

　　也许时光已过了三十年，或者更长

　　像这样整齐的歌谣仍被风一路传颂

　　用心灵感知去仰望粮仓的高度

　　用玉米的颜色代表富贵去张扬

　　溪水积劳成冰有黑夜里生锈的白银

　　当这只蚂蚱还没有最后谢幕

　　唢呐吹响我是大好河山迎娶的新娘

　　我到达的流水 浪花已走散

　　空寂的河床 尘埃浮起河鸟

　　加入越来越近的马车的喧嚣

　　他乡偃旗息鼓回到圪针丛的燥热

　　我是你流落他乡的新娘这时节

　　我在牧羊人的山坡能够看见的

　　是起伏的风一路吹开古老的嫁妆

　　农妇

　　□李林芳(山东)

　　这一次，出门巡游了半壁江山

　　湖水平静如青铜镜

　　背面锈迹隆重

　　封死了回到古代的路，大海壮阔

　　局面失控。平原一去千里

　　遍布城池，人烟拥挤

　　我一退再退，退回艾涧

　　晾衣绳上移动的光阴是我的

　　门前蚂蚁在上树，牧羊人把一群瘦山羊

　　赶上山峦，遗落在山道上的羊粪球

　　被屎壳郎七手八脚推回家

　　夏天在木窗栅里持续发酵

　　听雨的人早已离开

　　书页泛黄，狼毫乍起尾羽

　　我守护着农历，把日子里的雨水

　　当成天堂里的姐妹，她们牵挂着

　　遗落尘世的一滴。而我懵懂，平庸

　　握不住手心里暗藏的玄机

　　拔除了芒刺，高贵和傲气

　　比一棵灰灰菜还低

　　在雾霭和烟岚里

　　我是艾涧安静的农妇

　　月亮是一只茧

　　□何居华(贵州)

　　挂在树梢上的月亮 是一只

　　透明的蚕茧

　　我向民间艺人借来手指

　　把它抽成丝 织成二胡的马尾

　　静夜的音乐声中 我对故乡的思念

　　就像村头小河 流经每一棵桑树

　　早春萌发的乡情比桑叶还嫩

　　用乡情喂养的民歌 每一句

　　都能荡起内心的涟漪

　　我把那些水光波纹孕育成池塘

　　把池塘培养成儿时的月亮

　　再用月亮的嘴唇吹绿往事

　　打鸟的父亲

　　□灯灯(浙江)

　　后来我成了别人的女儿，黑夜里我叫着你父亲

　　父亲。雪落下来，不像二十多年前覆盖了整片山林

　　覆盖你那支从不离身的

　　走火的枪支，你倒下来的血泊，甚至也覆盖不了

　　我对童年的回忆

　　你躺下后鸟不飞了，它们在鸟窝里长大的长大

　　守候的守候，更多时候

　　它们望着被雪擦亮的世界，充满一种无言的恐惧

　　你在地下，你不知道我们其实

　　也变成了

　　另一个鸟类的家族

　　妈妈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灰色的斑鸠，连嚎叫的欲望

　　也没有了

　　弟弟则是无所事事，黑白颠倒，像一只猫头鹰

　　在黑夜里消耗他的青春

　　我叫着你父亲父亲，在两棵树之间，父亲啊

　　我也变成了一只啄木鸟，不断

　　敲打着年轮，日子的回声。

　　小于人世

　　□许敏(安徽)

　　病榻上的大姑，就要被寒风收走

　　与许楼村一河之隔，坡地开满细小的黄花

　　民国的童养媳，挎着竹篮子

　　在早春的风中渡河，河水清洌

　　有一整座村庄的悲苦和无奈

　　几只麻雀，面对饥饿的人群久久不敢落下

　　那年，你活着，九岁，有成人的恐惧和孤独

　　年轮继续转动，它食过榆皮、薯叶、萝卜缨

　　你去山里捡拾松针，老麻雀蹲在树梢

　　饿狼潜伏着，盯紧你干瘪的身子

　　它有一窝幼崽需要哺育，搭救始于一声尖叫

　　在那个高烧不退的下午

　　人间与地狱，注定有个路口禁止通行

　　1998年，我把巢筑在城市的高楼上

　　偶尔在风中想起了你，寡居乡下

　　几亩稻田，数块坡地，姑父倒在插秧的水田里

　　那个夏季，山野爆出翠绿

　　你没有流下眼泪，只是一个劲地抱怨

　　“没人叫他帮忙，老鬼自己去的，高血压”

　　去年，你痴呆，出门已不认得路

　　寒风中，我接到电话，你赤脚走出家门

　　大雪里无人照料，一只眼瞎了，另一只就要被老天收走

　　而畜栏安静，家畜们都在香甜地打鼾

　　黑夜里，谁还在细数流年，尘世的一草一木

　　一棵草替你隐名埋姓地活着，麻雀昏厥

　　土地咽下你残破的身子

　　坟上的纸花，一夜间被风吹得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