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时纪念馆：８３年前的小楼喋血

　　“蔡公时殉难地”旧洋楼，终于褪去了杂乱的民宅模样，要变身“蔡公时纪念馆”了。7月14日，修缮工作正式开始。

　　蔡公时之于济南，是一个凝重的历史符号，时至今日，趵突泉畔他微昂头颅和目向云天的铜像仍给人以沉痛的叩问和撞击。近日，蔡公时女儿蔡今明再次带领本刊记者回到那段充满血腥与抗争的历史。

　　小楼一夜听风雨

　　阳光透过周围的树隙，泻在这座正在翻修的百年老建筑上。经四路上行人匆匆，很少有人停下脚步观看旁边的施工现场。但对于了解那段历史的人来说，只要经过这里都不免要放慢脚步，侧耳谛听那些尘封岁月。

　　1928年，这座建筑的正式名称叫山东交涉公署。

　　“这里原先住满了省地震局等单位的职工。”正在修缮的蔡公时纪念馆前，蔡今明告诉本刊记者，到今年10月份，纪念馆就可以初步完成修缮，“明年‘五·三惨案’纪念日会很隆重。”

　　施工者是来自曲阜的古建筑维修队。他们要在这座大楼内完成内部的修缮、加固，恢复原有结构，最大的动作是揭去楼顶，重新安置顶架大梁等损坏严重的构件。

　　这座19世纪末由德国人设计的三层木质小楼，曾经历经风雨。但它的生命早在1928年5月3日就已经被定格。

　　那一天，身着灰色布军装，头戴大沿帽，腰扎宽皮带的蔡公时来到济南，上午8点进入这座名为山东交涉公署的院落。他亲自在正面墙壁上悬挂了孙中山像、国旗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条幅。

　　晚上10点，困乏至极的人们饿着肚子就寝。此时，撞门声大作，20余名日军破门而入，将电灯线扯断，署内一片漆黑。

　　一场屠杀就在这黑暗而逼仄的空间里展开了。

　　据侥幸逃脱的、身为蔡公时勤务兵的张汉儒后来回忆：“蔡主任被割去双耳，挖下双目后，在极度痛楚中仍大声斥敌：‘日人决意枪杀我等矣，惟此国耻，何时可雪?!’”47岁的蔡公时自始至终以一种轩昂的姿态面对刺刀和强盗的狰狞。

　　一切从偶遇孙中山开始

　　1928年4月，刚刚成立的南京国民政府举行第二次北伐，蔡公时被任命为战地政委会外交处主任。进驻徐州时，他签署了一份文件，发函驻上海的各国领事，阐明保护外侨的政策，上海各大报纸均以显著版面刊载了这一公函。

　　不久，蔡公时被派往济南，与日军进行交涉。

　　在徐州出发的时候，蔡公时对蒋介石说：“这一次出去，料想日本人一定要同我们捣乱。我们如一退让，他们就要更加凶狠，我们必要拿革命的精神同他们周旋。”

　　蒋介石后来回忆道：“我对他(蔡公时)说你尽到外交官的职责，必须如此，才能不辱使命。所以他后来为日军所执以后，一点也不屈服。”

　　蔡公时一生浮浮沉沉，似乎都是为了1928年最后的涅槃。

　　蔡公时出生于1881年，江西九江人。1902年，蔡公时到广州求学，身无分文，他就凭着自幼练就的一手魏碑书法，于客栈前当众书写出售。有一天，孙中山路过看见，问他：“你是想读书，还是想做官?”蔡公时答道：“我想出国求学。”于是孙中山便资助他赴日本留学。

　　孙中山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

　　刚到日本，正碰上“天长节”(天皇的诞辰日)。军乐声中，东京街头来往行人均向皇宫方向弯腰致敬。蔡公时心想我非彼国公民，不必如此，乃信步从街上走过。几个日本彪形大汉一齐上前按他的头，要他强行作弯腰鞠躬状。虽惨遭毒打，他亢然不从。

　　蔡公时是一位诗人。1921年清明节，他到广州瞻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即兴撰写七律四首《吊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诗中“英雄血和杜鹃开”，“不抱丹心莫错来”以及“功名都在死中求”等语，对于“五·三”为国捐躯悲剧，似有预感。

　　蔡今明记忆：

　　从未谋面的父亲，改变了她一生

　　83年前小楼喋血，如今，蔡今明已85岁高龄。

　　而直到65岁那年，她才“成了”蔡公时的女儿。

　　1992年之前，她的名字叫查敏。那年她到北京见养父查尔炽的侄子，堂兄告诉她：“你的父亲就是在济南被日本人杀害的蔡公时……”

　　蔡今明的人生历程由此清晰起来，之后她把名字改为蔡今明，意为“如今才明白自己的身世”。蔡公时至死都未曾见过蔡今明一面。由于患有软骨病，不到1岁的蔡今明在父亲死后不久即被送到查尔炽那里治疗，并被收养，起名查敏。

　　1973年，蔡今明的丈夫被调到了山东大学，她也随之来到该校，继续做校医工作，直到1987年离休。

　　她在济南一呆就是30多年。“冥冥之中是父亲把我引到这里，我注定要来济南，来守护父亲地下的灵魂。”

　　蔡今明的客厅里挂着一幅父亲的肖像，她经常凝视着父亲，想象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生前的样子。

　　为了寻找当年父亲留在这里仅一天的身影，蔡今明多次来到经四路的这座老房子，抚摸着冷冷的墙壁不能自持，泪水涟涟。1930年6月29日，其母郭景鸾为寻找丈夫的遗骸来到这里，在楼下的院子里挖掘出了不全的尸体、烧而未化的头骨4只、脚手骨、肉炭等。后来，这些尸骨被运到南京外交部地下室。1945年日本投降，烈士骨骸不翼而飞，至今无处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