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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炬东第杯主题征稿连载

2010-01-08 10:26 《齐鲁周刊》/ 齐鲁周刊 /

爽之物语


□刘原

 

    几天前去深圳的一个富豪俱乐部玩,才知道现在的阔佬们已经不流行玩女人,他们喜欢的是玩艇。那帆船价值约600万,我谨慎地把屁股徐徐搁置在甲板上,生怕压出个窟窿来。


  荡帆一路出海,群山逶迤而去,水天苍茫,沙鸥不语。我绝望地看着黝黑的水手面无表情地转帆,心想这辈子倘能过上富豪生涯,我情愿拿把菜刀切下一截器官,譬如阑尾什么的。咸湿的海浪击中了我的瞳孔,我恍惚望见自己正坐在刘公馆号帆船上,呷着嘉士伯或喜力(不是涩苦的三元珠江),看那比基尼女郎搂着桅杆跳钢管,流氓燕跳完了是木子美,木子美跳完了是芙蓉姐姐,没一个重样的,这才叫大资,才叫舒服。不用趴在组版房做版,不用佝着腰在电脑上写稿,他母亲的真爽啊。


  爽字当何解?20多年前外婆带我去吃街头走卒的馄饨摊,我吃得龙颜大悦,说:日后我挣了钱,定要天天吃馄饨。如今我一天的收入可买100碗馄饨,却是再也不吃那玩意了,我发愁的是怎样弄一套豪宅。人挣的钱愈多,似乎离欢乐愈远。许多年前古龙曾经说过:穷人只要一斤烧刀子,三两牛肉,一碟花生,就可以很快乐。可是为什么,哪怕是一吨烧刀子和一头烤焦的母牛摆在我面前,我还是郁郁寡欢。


  有天看报纸,说童话大王郑渊洁嫌学校戕害人性,于是将儿子带回家,自己开私塾训导。我心里景仰无比,不进牢狱般的学校,简直是人生至爽境界,但往后看,却得知郑渊洁在儿子18岁生日那天送了他一辆奥迪A6,才知晓这种爽无非是富人的洒脱游戏而已。


  我如果不会背书的话,也就是一终老山林的命。故乡的村落里,至今还有一片保留在我名下的茶树林,我或许会挑着几桶茶籽油到十里外的街镇,叼着旱烟蹲到天黑,给阿大阿二买几两肥腩肉,是为爽。


  穷人之爽,是脱离了苦痛,而富人之不爽,是不知苦痛为何物。其间的距离和隔膜,莫如赤道和北极,南帝和北丐,又或者,我和芙蓉姐姐。


  
  刘原 著名专栏作家


谁碰了温度计谁招惹了风?


□吕胜中

 

    一个艺术家从事艺术的工作可能不必受气候的影响,但任何一个人在他的生命历程中,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气候的影响——热了,要纳凉;冷了,要添衣;下雨了,要带雨伞;刮风了,要关上门窗……


    说实话,我仍然算是比较粗糙的活着的一类人,在气候日益恶劣给予的冷感冒热伤风中,变得越发麻木,忘记了儿时家乡的蓝天白云,也淡漠了岁时节气微妙的物候变幻。夏时的空调,冬时的暖气,似乎让我们享受四季如春的光景,殊不知真正的春天已不再气息清醇。春天,就是去年春天,我患上“过敏性哮喘”,混浊的空气中有二十多种“吸入物”让我胸闷气短,我需要在医院吸补氧气。而在一般内地人都会感到“缺氧”的西藏高原,我却呼吸顺畅,不哮也不喘——于是,我知道我原本需要的氧气并不多,但缺少的是干净的呼吸。


    啊啊,我们遭遇不可逃避的危机。是谁碰了温度计?是谁招惹了风?是谁弄脏了空气?


    谁都无法说清白,谁都逃脱不了干系,我们还能抱怨什么呢?


  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一位艺术家,都在品尝一样味道的苦果子。


  
  吕胜中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人生况味中的咀嚼


□何中华

 

    人到中年,似乎也有了一种回味人生的资格和勇气。使人生变得有意义,是人之为人的一种文化本能。对人而言,意义的标准和真谛并不是外烁的,而是内在的。一个人究竟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才有意义?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我始终有一个朴素的信念,就是人须活得充实。孟子说“充实之谓美”。我这里所说的充实,不是庸常生活的忙碌,更非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靡。在我看来,一个人追求自我实现,乃是最大的充实。过一种有意思、有意味、有意义的生活,一生足矣。一个人采取怎样的活法,并不完全能够由自己掌控;但无论如何偶然,也总可以体现出自己的不懈追求。每念及此,便足以心安。


  一个人对自己的了解是伴随他一生的事情。在某种意义上,人的生命过程也可谓是自我意识不断深化和成熟的过程。人的潜能究竟何在,并非他本人能够先验地知道的,这需要通过不断地试错去体认、去发现、去把握。人正是在一生的持续尝试和调整中,才越来越趋向于自己的真实所在。儿时的我虽胸无大志,也无明确筹划,但还是有一种相当执拗的想法,那就是这辈子总要做一点有意思的事,为这个世界留下点儿什么。我的兴趣和爱好比较发散,且缺乏足够定力,常常转移。现在看来,这种转移也有其合理之处,它是环境使然,也是我自己的调整。小学和中学阶段喜欢绘画,如痴如醉,作品也达到过相当水准。高考落榜后在家乡一工厂就业,环境已不太允许保留绘画之类的小资情调般的奢侈,又一度迷上了写小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受上世纪70年代后期社会风气沾染的结果。由于自己拙于形象思维,后来只好放弃文学。在中学阶段,我在政治老师那里就受宠,对于哲学有一种比较隐蔽的兴趣,当时就读过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几本著作。阴错阳差,最后终以哲学为业。相对而言,我还是长于逻辑思维,哲学更适合于我。得益于山东大学的开明和错爱,1987年我被破格调入该校任教。20多年来,我如鱼得水。后来走的路,绝对是超乎先前预期的,是出乎所料的。


  按我自己的体会,一个人做能做的事和做应做的事一致起来,就是人生的最大成功。 “能够的”与“应当的”相匹配,乃是自我实现的最佳状态。斗胆用个大字眼儿,如果说什么“人生价值”的话,那么最大限度地追求自我实现并努力践履之,这便是最真实的人生价值。


何中华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