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许鞍华？

　　本刊专访青年电影导演薛晓路——

　　自3月21日上映，汤唯、吴秀波、海清主演的爱情喜剧片《北京遇上西雅图》票房已近3亿。随着影片大热，女导演薛晓路也成为媒体热捧的人物。转型导演之前，薛晓路已是国内一线编剧，陈凯歌的《和你在一起》、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皆是她的手笔。

　　编剧转型导演，一向是个“两难问题”，从票房平平的《海洋天堂》到商业轻喜剧《北京遇上西雅图》，薛晓路靠什么成为票房达人?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副教授到商业导演，女性电影工作者如何游刃在自我表述和商业路径之间?女性电影人应该怎么找到自己的语境?近日，本刊记者就此在济南百丽宫影城采访了薛晓路。

　　女性电影人的生存路径：将软实力变生产力

　　2010年，凯瑟琳·毕格罗获得第8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奖。毕格罗热泪盈眶，不止因为奖杯，还因为在片场、名利场、权力场的性别炸弹被拆除了。

　　电影导演圈，是一个以男性为群居的世界，他们掌管着话语权，从好莱坞到中国，不外如是——《北京遇上西雅图》之前，薛晓路一直“站在男人背后”——观众都知道陈凯歌的《和你在一起》和热门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却没人知道它们的编剧叫薛晓路。

　　“2002年，我就在圈子里成名。”薛晓路，1996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获硕士学位。同年进入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制作中心。2003年调入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圈子里都是熟人，但就是没有自己的声音。”做了十几年“写故事的人”，薛晓路坚定的做起“导演梦”是因为“我写了一部舍不得把这部电影交给别的导演来拍的电影。”

　　2009年初秋的清晨，青岛海洋馆里异乎寻常的热闹，中国第一部反映自闭症患者和家庭的电影《海洋天堂》正在这里进行拍摄。李连杰扮演的身患癌症的父亲王心诚穿着“海龟”服，陪着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大福(文章)游泳。为了不让儿子在他死后感觉孤独，他反复告诉儿子：“爸爸是一只海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尽管这个场景已经在导演薛晓路的脑海中演绎过许多次了，但当她真的看到这些画面时，她的眼睛还是模糊了，甚至忘记喊“停”。

　　十个月之后的上海电影节，《海洋天堂》囊括了包括最佳新人导演奖在内的三个奖项，站在台上的薛晓路笑得很灿烂，毫无疑问，作为自己导演生涯的第一部作品，《海洋天堂》是成功的。

　　“我为自闭症人群做了14年义工，最后把所见所想浓缩在一部《海洋天堂》的剧本。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个故事和这个群体，更有软实力，没有人能比我更愿意倾尽自己的一切把故事拍得完美。”薛晓路的固执与坚持，使得她毅然转行当起了导演，且从此欲罢不能。

　　从编剧到导演：我比六六更早成名，比张婉婷更懂市场

　　编剧转行导演是个跨度非常大的“杂技动作”。著名编剧岸西的《月满轩尼诗》尽管有张学友和汤唯的出演，依旧反应平平。

　　薛晓路第一部影片虽获得认可，但市场方面的反馈却并不如意。薛晓路曾在媒体上一遍遍强调，“这不是公益宣传片。”

　　《北京遇上西雅图》是一个突破。很多编剧在创作现实题材时，常会遇到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把现实写得太深刻，则会影响到观赏的愉悦感，而类型化的电影则会一定程度上削弱现实表现的力度。

　　为了在市场和自我表达之间找到平衡，薛晓路做完了初稿之后，看了国外很多这一类型的电影，增加它的情节转折浓度，比如，像《玛丽和我》《电子情缘》《漂亮女人》《天使艾米丽》《真爱无敌》。“国外的这种类型已经做得非常成熟了，而且那个情感表达面向的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是一种更加成人化的浪漫表达。”

　　电影学院文学系教授的身份对她也颇多帮助，“常期对国人阅读习惯的研究课题，推动着我的电影创作。”薛晓路认为，选择什么样的题材跟创作者的教育修养息息相关，我们这一代人所受的教育、接触过的文艺作品都是现实主义方向的，哪怕像莫言、马尔克斯的小说，好像有一些隔绝的色彩，但他还是对现实的某种体悟而做了一种文学上的变形。

　　薛晓路想写的故事，本身就会有现实的根基。有人拿《蜗居》跟《西雅图》对比，薛晓路告诉记者，“我做编剧已经这么多年了，比六六成名更早，对类型化的考虑是一个自觉，而不是有外界的压力或者制片人的要求我才考虑，既然你做的是一个浪漫爱情轻喜剧，就必然参照既定的成熟套路，而且这个套路是有它的规律性所循，所以我的原则就是让现实和类型规律相结合。”

　　华人圈的知名女导演，如黄真真、张婉婷、李玉大都是非常倾向私人化的叙事，受众偏小。薛晓路却恰恰相反——是一个非常会“借势”的导演。

　　第一部影片《海洋天堂》中，华人影星中片酬最高的李连杰、当红电视剧小生文章、台湾知名影星桂纶镁、大陆一线女星高圆圆，以及大名鼎鼎的美术指导奚仲文、剪辑师张叔平、摄影师杜可风，随便一个都比导演薛晓路的名气要大。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容易让电影走向市场，我和张婉婷不是一个路数。”薛晓路告诉记者。当编剧的“好人缘”帮了她不少忙，《西雅图》的主演汤唯、吴秀波又是一个例子。

　　许多女导演不是以女人的形式存在，而是以男人的形式存在的，恰恰忽略了自己的优势。薛晓路这一代女性导演的出现并不与以往相同，切莫把她们看作是商业模式的新导向，她们只是中国电影产业的一股新力量，是男性掌控电影话语权的反义词，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反义词，甚至是整个职业性别伦理的反义词。在这座造梦工厂中，让女人的软实力变为电影的生产力，薛晓路算得上一个成功者。

　　什么样的电影在中国才卖座：国产电影终于学会抄了

　　移民热潮、境外生子、小三炫富、物质至上、拉拉借精怀孕、国内名医在美国当司机吃软饭、最后真爱无敌……这一连串桥段和关键词组合起来，发生在当下中国，你期待的故事可能是“蜗居”类的现实解读，或者“万箭穿心”类的残酷解读——但，薛晓路的这部《北京遇上西雅图》走的却是纯粹的爱情轻喜剧路线。

　　薛晓路却不认可自己的片子跟国内任何热门电影如《泰囧》、《失恋三十三天》作比较，“我比他们更类型准确。”

　　刚看到《西雅图》这部影片的时候，帝国大厦、密集的轻松桥段、漂亮的月子中心、各色奇怪孕妇，如果不是大部分演员都是华人，你会觉得正在观看一部纯正的“外国小清新“，也有影评人干脆直接说“这次国产电影终于学会抄了……”

　　薛晓路非常认可这种评价，“这是一种褒奖，如果你说看这个电影能想起比如《和莎莫的500天》那我太欣慰了。”

　　长期研究国外电影，薛晓路认为中国市场已经开始酝酿成功的类型片，也已经有了创作上一个非常成熟的规则。“如果能做成准确的类型片，就算一种成功，怕的就是一个《卧虎藏龙》后面有十个《英雄》，一部《泰囧》后面有一百部日囧、韩囧……”

　　《齐鲁周刊》：你之前的《海洋天堂》，很多人印象都深刻票房却一般，这次是你商业转型的一次尝试?

　　薛晓路 ：我其实没有想做商业上的转型，只是觉得不同的电影有不同的讲述方式。电影中有移民、小三、境外生子等话题，我担心各种审查的问题，所以用喜剧的题材去包装。

　　《齐鲁周刊》：有人说《泰囧》的成功让大家看到国产电影的方向，你怎么评价自己的轻喜剧?如何看待有人把它同《失恋三十三天》做比较?

　　薛晓路：《泰囧》成功跟它的类型准确有关，我的片子也同样是尽量要在类型上准确。我们的成功有可比性，但是表达戏剧效果的方式没有相似处。《失恋三十三天》跟《西雅图》故事情节上没有共同性，可能商业模式上有相似，那都是别人的看法。

　　《齐鲁周刊》：女性导演如张婉婷、黄真真、许鞍华、李玉等都有自己的独特性，但卖座率不高，你如何评价其他女导演?女性视角是你关注的吗?

　　薛晓路：我并不单一或者固执的用女性视角叙事，我喜欢许鞍华的电影，比如最近的《桃姐》。记录这个时代的现实，从是好电影，女性视角并非只关心自身命运，还包括坚守本土题材，现实主义创作，或者情感表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