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沁鑫：寻找“女性情欲”后的出路

　　由著名导演田沁鑫操刀，袁泉、秦海璐、辛柏青、董畅等演员领衔的话剧《青蛇》，早前在香港艺术节首演便获好评如潮，成为今年中国剧坛不容错过的一部焦点之作。

　　12年一轮回，偏偏蛇年就等来了《青蛇》。这一次，田沁鑫用这部话剧对“白蛇传”进行了新的解读，戏中对欲望的探讨，也是她做导演14年来首次跳出中性视角，站回女性角度的一次自我修行。田沁鑫说，自己做中国戏剧的主要动力源自她热爱中国文化：“我相信，我能够让中国戏剧走向世界。”

　　东方禅意和宋代传奇的完美结合

　　根据民间传说和香港畅销书作家李碧华小说《青蛇》改编的这一话剧版本，相比过去人们耳熟能详的白蛇传说，以笑的方式来诠释情欲和爱，可谓是一种颠覆。

　　李碧华看完也赞不绝口：“充满现代气息又保有传奇的精髓，引人思索又不过分沉重，感人至深又不落俗套，对观众而言共鸣极深”。

　　和传统的《白蛇传》故事不同，《青蛇》更倾向于探讨两种中国女性极致的状态。田沁鑫用白蛇和青蛇两个舞台形象，来表现两种不同的女性——白蛇以相夫教子、以维护主流社会加于她的道德为己任，最终这份崇高的坚持却无法打动世俗的许仙。小青不似白蛇美艳，不像白蛇那样惹人喜爱，但她却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欲。然而，情感炽热的小青，最终也未等到法海的爱。在田沁鑫看来，小青更像是绝大多数寻常女子的内心，而白蛇，则是在社会主流价值观中挣扎的女性。

　　在小说中，李碧华写道：这是一个勾引的故事，是宋代传奇的荒唐真相。田沁鑫的理解是：“除了‘勾引’，情欲的出路是什么?所以脑海里出现了三种形象，一个是妖，小青和素贞，一个是人，许仙，一个就是佛了，法海。于是就有了这个灵感：从人、佛、妖三界来解读。这比‘纯勾引’有意义。李碧华先生的小说中也有这个意味，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修佛多年，对佛不敢说了解，但有一定的感觉，我想尽我所能，做一部具有东方禅意精神的戏剧。”坦言想把禅做进戏里的田沁鑫，在创作伊始就决意将李碧华原作中“宋代传奇的荒唐真相”这一主题升华，以人佛妖三界立意，对故事进行了大量的改编和当代解读。

　　世风街景、百姓人家、男群女众、佛界妖境……在多媒体影像绝妙的配合下，如行云流水般转换的场景，德国舞美设计师莫尔和英国灯光设计师娜塔莎携手营造的舞台效果，让每一个走进剧场的观众都对李碧华所讲的“充满现代气息又保有传奇的精髓”有了最直观的体会。尤其是舞台上筑起的三面青石高墙及一池春水，令人叫绝的是在演出过程中，墙身上三道薄雾水帘的设计，让演员打伞出入其中，巧妙地营造出了雾霭重重的江南水乡景致。

　　爱的三重境界：失败的爱、瞎掰的爱、普度众生的爱

　　《新白娘子传奇》是一个时代的偶像剧。相比而言，《青蛇》里的主角都有各自的味道，更有现代性。

　　田沁鑫用了一整年专门写剧本，“有时甚至觉得脑力不够用”。她从各种版本的《白蛇传》中找灵感，直到看到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突然想到可以将宋传奇的感觉放到戏里。如今看到的便是用宋传奇的气质来托底，加入心理台词，这样既区别于《新白娘子传奇》和《青蛇》等影视剧，又贴近了现代观众。

　　“此外，我们的演员毕竟不如戏曲、舞蹈演员，像‘盗仙草’等情节就不能完全仿效戏曲来表现。我让舞台慢下来，营造一种奇幻的场景，大家只是觉得奇妙，就不会过于要求演员的身段。”田沁鑫说。

　　法海成为《青蛇》的一个亮点。

　　法海由反面形象逐渐被“扳正”，并非自田沁鑫始。大多数作品都把白蛇塑造成追求人间美好爱情的妖，法海自然成了对立面，因为这样好成戏。直到李碧华的《青蛇》才第一次把法海从老僧变成年轻的和尚，再到李连杰在《白蛇传奇》里演的法海，其形象逐渐开始正面。

　　法海确有其人，原是唐朝高僧，本名裴文德，父亲时任宰相。他三岁时替生病的皇子出家，青年时本可以还俗为官，却笃信佛教，最后兴建了金山寺。他曾驱赶伤人白蟒入长江，没想到这个记载被冯梦龙写成了和尚和白蛇错综复杂的故事。

　　“看到这些，我就想，我们就把他修行的艰难、他在民间传说里为什么成为反派，以及他和蛇妖之间难以割舍的劫难都表达出来。这样戏就更现实、残酷，也更可信。”田沁鑫说。

　　田沁鑫对三个主人公的理解是：“白蛇像所有女性一样追求美好生活图景，可还是失败一场;小青从有欲到懂情，用身体来碰撞社会和学习生活，可最后知道自己的爱是瞎掰的爱;而法海最终明白的是大爱，所以他发愿普度众生。”

　　不是女人的女人：

　　“我做戏，因为我悲伤”

　　从田沁鑫的第一个戏《断腕》开始，宏大的历史题材就是她所习惯依托的表皮，戏剧形式已经很成熟，可是内里满是人的挣扎、成长和情感——她说第一部戏里面满是“惨绿的”情感，她自己也在摸索中成长，一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完全长大。

　　田沁鑫一直“对女人、对性别缺乏认识能力”。“我本身较中性，以前对性别认识比较模糊，没有那么强烈的女性表达的愿望。”

　　身为女性导演，田沁鑫却不屑于在作品中表达儿女情长，而一贯以其独有的“中性视角”来创排舞台作品。从改编萧红的《生死场》到搬演《赵氏孤儿》、从中国式的莎翁剧作《明》到改编老舍的《四世同堂》，田沁鑫不断展示着她不逊于男性导演的家国情怀与悲悯情怀。

　　“我做戏，因为我悲伤。”这是田沁鑫第一本著作的书名，也是她多年来排戏的动因所在。田沁鑫从不逡巡于儿女情长之间，而是将艺术创作的视角投射到更为微观的心灵隐私，及更为广阔的社会历史当中。在这种创作观念下，她的戏剧结构方式，经常可见“由小见大，由大见小”的格局和胸襟。这是田沁鑫戏剧作品动人的文化根基所在。

　　田沁鑫的心理嬗变，发生在2008年导演了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之际。创作过程中，她认识到不同的性别心理会有不同的审美，作为女性导演，她不可能一直用“中性视角”进行创作，她可以用她的性别感受写戏、排戏。所以，她想尝试做一部女性作品。

　　让她这种想法得到强化的是2011年的英国之行。在爱丁堡艺术节，田沁鑫看了很多戏，她发现国外的女性戏剧作品，题材鲜明，而且形式多样，女性的情感、情欲以及家庭观念，和生活困境不断被提及。

　　就在此时，李碧华再次找到田沁鑫，提议将《青蛇》搬上舞台。这一回，田沁鑫没有犹豫，决定排演话剧《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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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白蛇传说有关的作品

　　李碧华小说、徐克同名电影《青蛇》：爱欲的贪婪和无助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静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1993年，徐克据此拍摄了电影《青蛇》，林青霞和张曼玉分饰主角，引起轰动，被奉为经典。

　　小说《人间》：人和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李锐、蒋韵所著长篇小说《人间》，通过重述白娘子的故事，来展示人和人间的真相，反思人和人间的残忍。“我”和梅树、粉孩儿和香柳娘、白娘子和青儿的故事在三个时代背景下殊途同归，人对“异类”的残忍大同小异，而真相只在《法海手札》——除妖人的日记中才得以显现。小说结尾，为人类作出牺牲并被人类从正统典籍中驱逐的英雄——白蛇在将她的血放出来救活了法海和村民后，被村民和法海逼得当众自杀，而青蛇惨死在自己舍命相救的情郎“范巨卿”的刀下。

　　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白蛇传》：演绎世俗情感

　　1992年，由赵雅芝主演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播出，该版本是观众最为熟悉和追捧的电视剧版本。赵雅芝扮演的白娘子端庄、美丽、善良、贤惠的形象至今无人能超越;陈美琪扮演的小青以及叶童的反串也深入人心，《新白娘子传奇》是现在重播最多、最受观众欢迎的版本，经久不衰。

　　2006年，刘涛版电视剧《白蛇传》比较符合现代社会背景及人物关系的剧情，唯美的画面感人的结局，都给观众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