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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玩家:王世襄的玩物不丧志

2013-10-26 16:13 未知/ □赵永娟 /

  ■寻找“老玩法”⑤

 

  对于中国文人玩从来不是执迷于物,而是风雅的生活范式与文化现象。是趣味,是琴瑟鼓吹、书画歌赋,是斗鸡走狗蛐蛐罐、是古董收藏、家居模式,甚至是吃一颗梨子的方式……

  古往今来的真文人,往往也是一些真趣人。林语堂在《论趣》一文中曾说,世人活着大多为名利所驱使,但是“还有一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行为动机,叫做趣”。撇开满腹经纶的治世主张,能否成为有趣之人,或许是人活着的最高境界。

  诸如在王世襄、林语堂、梁实秋等文人学者的笔下,明清家具、烟斗、美食等均被浸染了感情,挥洒了他们的心境,痛快了读者。难怪有学者曾送王世襄两句诗,“蛐蛐蝈蝈虽细物,令人长忆旧京华”。

  本期“寻找老玩法”,我们一起品读自民国起几位因玩出名、“玩物尚志”的文人学者。

  (本专题40-43页)

 

  京城第一人王世襄:为什么能玩成家?

  曾有一种说法,21世纪可能还会出现个钱钟书,王世襄是出不了了。

  2009年11月28日,著名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收藏家王世襄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享年95岁。王世襄的离世,意味着中国又一位标志性的文化老人陨落。

  王世襄生于1914年,民国刚刚成立,父亲在清廷任官,母亲是画家,年轻时就读于燕京大学。起初,他或许和晚清纨绔子弟一样贪玩,但裹挟在20世纪的时代动荡中,他几乎饱尝了一个文化人所有的起伏,最终在国难之下进入故宫工作,从单纯的“玩”转向了学术研究和收藏……

  王世襄的兴趣几乎无所不涉,并由玩成家,除对书画、雕塑、金石、建筑诸多方面有精深研究著述外,还花费毕生精力投入那些当时尚较少有人注意的领域,包括家具、乐器、漆器、匏器、刻竹、金石牙角雕刻、匠作则例等,如豢养鸽、鹰、犬、蟋蟀等的专用工具等,都有丰富的收藏和深入的研究,被公认为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玩家”。

  收藏界有一种说法,“北有王世襄,南有王贵忱”。王世襄去世后,有记者采访了著名收藏家王贵忱。王贵忱认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王世襄一样,每玩一样东西都可以玩出学问的,很关键的因素,就是王世襄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学开始就能够接触到很多不同文化物什和形式。

  优越的环境和年少好奇好动的性格,使王世襄特别喜欢和京城诸多玩家交游,展露出“燕市少年”的特有风貌,他成日养蛐蛐儿、种花草、养鱼鸟。尤其在他年幼时,兄长就过世了,而母亲觉得他是家中独苗,因而对其较为纵然,任他“不务正业”……王世襄说,他从小就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尤其上心,不但要玩,还要玩得有水平,于是,他花了很多心思来研究这些“业余爱好”,“玩也要认真玩,如果连玩都玩不好,还能做什么?”

  著名文物专家罗哲文回忆说,王世襄每一样都玩得痴、玩得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京的家具都很便宜,很多人都贱卖那些明清家具,王世襄在街上看到了,就买回来亲自背回家去,还经常大老远跑到附近的河北村县去买,因此收集了很多明清家具在家里研究,慢慢就成为了专家。”“‘文革’后我跟王世襄一直有来往,他经常带我的小孩到西山上面逮蝈蝈,他自己也会用火在葫芦上烫花,这既是玩,同时也是一项手艺。他对自己玩的东西都有很浓的兴趣,也很广泛,但是他的‘玩’并非现在人们所理解的玩玩而已,而是深入去研究,就好像鸽子,他不但了解鸽子的种类,还了解每一种鸽子的特性。”

  “王世襄的生活环境、经历、个人关系很多方面造就了他‘京城第一玩家’的地位。”罗哲文说。

  怎么玩:睡觉躺在古董柜子里、雇平板车拉家具去照相

  “柜人”是京城老友给王世襄的外号,“其一是因为‘柜人’音同‘贵人’;其二是因为王世襄家里堆的古代家具实在太多,连自己的家具都没地方搁,老先生有时晚上睡觉只能睡在柜子里。”

  著名画家黄苗子第一次走进王世襄家时便惊讶地发现,精美的明代家具居然堆满了房间。光滑而显露木纹的花梨木长方桌上放着瓶瓶罐罐,紫檀雕花、编藤面的榻上,堆放着被褥床。大书案边上的坐具是带脚蹬踏的南官帽大椅,明代脸盆架上搭放着待洗的衣服。黄苗子和郁风看见,王世襄常常把家具扛进扛出,除了去修理外,他还不时将家具扛出大门,雇平板车运到照相馆去拍照。

  王世襄自称“书呆子”,他常热情地邀约黄苗子、郁风以及漫画家张光宇来自己的四合院“芳嘉园”住。小院越来越热闹,甚至成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京城文化圈里一个不可多得的雅集场所。但由于人越来越多,王世襄便缩回一间漏雨的小屋,将数十件形态、大小各异的明清家具塞满狭小的空间。两个明代的柜子被王世襄拼在一起,他和老伴袁荃猷睡在里面,以至黄苗子还专门为这张特殊的“大床”写了一副对联。

  玩的境界:吃一道焖葱,香压群场

  王世襄生前被称为“烹调圣手”,在北京文化圈中有个流传甚广的故事:王世襄常应好友之邀,骑着装备好原料与厨具的自行车,亲赴好友府上献艺。大美食家汪曾祺在《学人谈吃》的序中曾经写道,王世襄和几位朋友在一家聚餐,规定每人备料去表演一个菜,王带了一把葱,做了焖葱这个菜,结果把所有的菜都压下去。

  ■延伸阅读

  “文人玩家”玩什么:

  宠物“凡所应玩,无所不玩”

  ●养蛐蛐儿

  王世襄年少时玩蛐蛐儿的种种经历和乐趣,使他在经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沧桑后,仍难以忘怀。1993年,王世襄著的《蟋蟀谱集成》,堪称是一部蟋蟀谱丛书大全。

  ●架大鹰

  年轻时的王世襄,喜好架鹰逐兔。自高中到大学期间,他玩鹰约有七八年的时间。上燕京大学时,他住在东门外一个20多亩的园子中,出门就可以放鹰,一周可以去上两三次。他在读研究生的第二年,曾提笔写过一些捕鹰、驯鹰、放鹰的纪实性文章,并连续发表在当时北平的《华光》杂志。

  ●养狗猎獾

  养狗猎獾也是王世襄青少年时期热衷的众多玩意儿的一项。养狗猎獾,又称“逛狗”,是清代京城八旗子弟中摔跤习武之辈的一种癖好,也可以说是一项玩乐享受的运动。王世襄养狗有七八年时间,除了训狗逛獾,还特意把养狗家口中代代相传的《獾狗谱》笔录下来。

  ●鸽子

  王世襄玩鸽子玩出了学问,著有《明代鸽经清宫鸽谱》《北京鸽哨》。晚年的王世襄沉醉于鸽子研究,“除了别的,什么都不谈,就谈鸽子。”最后几年,他总是这样回答媒体记者的邀约采访。王世襄上小学时开始养鸽,就读燕京大学时,鸽舍随他搬迁,最后遣散鸽群,其间三养三辍,前后历时约30载,但搜求鸽哨则未曾中断。

  ●手工挽救一项濒危民间技艺

  因为养蛐蛐儿,要放置于葫芦内,因此在买蛐蛐儿的同时,王世襄又迷上了葫芦。1938年,王世襄在就读燕京大学期间,居然在燕京大学校园旁的菜园里,真的种上了自己的葫芦。

  范匏俗称“模子葫芦”。范匏的具体做法是当葫芦幼小时,将它放入有花纹的模具,秋天长成后取出,不仅形态悉如人意,花纹亦隆起宛若浮雕。这无疑是中国古代独有的一项巧夺天工的传统工艺。在大学种植葫芦的同时,王世襄也开始研究范匏。1939年以后,王世襄因母亲逝世而埋头学业,不再种植匏器。但他亲手制作的范匏却由虫贩子赵子臣借给天津的陈某种,所成之器则流往香港。多年后,在香港的古玩市场上,被好事者错当做清乾隆之物出售。

  20世纪50年代,由于社会的急剧变革,徐水、天津已无人再种模子葫芦,范匏技艺濒临绝灭。1960年,王世襄有鉴于这一传统技艺的消亡,曾写过一篇《读匏器》的文章向社会呼吁。经过十余年的努力,京、津郊区的一些农民,恢复制作了一批又一批范匏佳作。在他的努力下,这项濒临灭绝的传统技艺得以绝处逢生。

  ●音乐,自称琴奴

  1953年,王世襄被调任民族音乐研究所工作,担任有关音乐史方面的研究。在这沉寂十几年的时光里,王世襄除了收集明式家具外,也开始真正专心研究中国音乐。

  王世襄妻子袁荃猷14岁师从汪孟舒学琴,后又经古琴国手管平先生亲授,琴艺更精。袁荃猷弹琴时,王世襄常伴左右,如此近60年,王世襄更自称“琴奴”,直到2003年袁荃猷病故。多年来,王世襄和夫人珍藏了一把唐代古琴“大圣遗音”,2003年袁荃猷去世后,王世襄将这把古琴以891万元拍出。

  (文章转载自《新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