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们的造富运动

　　11月29日，“中国作家富豪榜揭晓盛典”在成都举行，郑渊洁、郭敬明、周洪滨、唐家三少、南派三叔、江南、饶雪漫、笛安、落落等作家首次集体踏上红毯。年轻读者“尖叫、兴奋”的同时，也引发了舆论“过分娱乐化”的评价。

　　“阅读改变人生，写作致富光荣”成为作家们的共识。古代文人重于义而耻于谈利，如今中国作家感觉富起来也光荣了。然而相对于其他行业，作家们的造富运动，总给人一种凄凄惨惨、参差不齐的感觉。

　　只有诺贝尔，没有纯文学

　　因为“诺奖效应”，莫言以2150万元的版税收入高居第二。

　　莫言本人在瑞典接受采访时调侃说，自己并没有收到那么多钱，“我后来到银行去查了一下，哪有那么多。我不知道钱都汇到哪里去了。”

　　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对今年的“作家富豪榜”曾作详细分析。对今年的“黑马”莫言，他认为：“过去虽然读小说和读纯文学的人比较多，但是整个基数不够大，现在社会大众的文化水平和阅读能力比过去高得多，在自家书架上备上莫言的作品，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纯文学在大众视野中黯淡已久，似乎大众已经和纯文学之间没有多少交集，本土作家第一次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么大的事件当然拉近了公众与纯文学的距离，并不代表公众把莫言的作品价值放大了。”张颐武说。

　　莫言登榜，并非纯文学的胜利。

　　在金钱与资本的逻辑下，作家莫言和运动员刘翔、姚明，和从“维也纳金色大厅”归来的歌手们并无本质不同。

　　我们分析一下榜单也发现：除了因“诺贝尔效应”而大热的莫言，剩下的都是商业化写作的作家，青春玄幻、盗墓小说、通俗讲史、武侠小说……基本上没有深刻反映社会现实的鸿篇巨著。富豪榜显示出目前中国阅读市场存在娱乐化、功利化倾向，纯文学部分在国民阅读里还会更加边缘化。

　　纯文学这个概念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流行，它指的是那种追求文学的独立、自律和审美空间的文学，这种文学的对立面是政治文学和商业文学。因为上世纪80年代的时代交替，纯文学的主要任务是将文学从以往时代的政治束缚中解放出来，其背后是作家(知识分子)的精神独立、思想自由、介入生活的权利要求，所以，纯文学产生之初具有一定的现实关怀和政治色彩，虽然它采用的是解构政治意识形态的方式。

　　不过，到了上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的结构转型，纯文学逐渐丧失了反抗性，而成为一套新的文学教条。审美幻象的刻意营造、沉迷于个人感性世界、卖弄形式技巧，某种形而上意味的装饰，这些成规使得它远离社会生活的激流和漩涡。

　　随着文化工业的兴起，新一代作家采用仿制、移植、拼贴、组装的新型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与纯文学强调原创性的生产方式相比，具有搜罗流行文化因素的强大能力。这样，纯文学的消费市场逐渐被郭敬明这类新型作家所侵占，纯文学作家在“作家富豪榜”中的人选和排名都出现下降的趋势。

　　但是，纯文学并非一无是处。作家张炜用20年时间写就的10卷本、450万字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的问世，表明并不服从于文化工业的另一种文学，精神和文学生产方式志在一搏。

　　最富群体：为孩子写书的人

　　童话大王郑渊洁说：“因为这个财富一般是跟作品的销量有关，而销量则跟读者有直接联系，天下没有一个作家不欢迎自己有更多的读者吧。”

　　杨红樱说：“我看到我的版税数字位列第三名，成绩可以说很不错，但是大家对我的讨论，并不是特别多，热点大多在别的作家身上。对这点，我是挺高兴的。”

　　“儿童文学赚钱最快”的说法，依然在榜单中得到体现。早在2009年，郑渊洁就登上过中国作家富豪榜榜首。此后几年，他从未在该榜单上缺席过。今年，他以2600万元的版税收入再次登上榜首。此前，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曾经两度摘得该榜单探花，还于2010年以2500万元的收入位列当年度作家首富。今年，她以2000万元成为榜单第三名。

　　上述两位儿童文学作家在作家富豪榜上难以撼动的地位，说明少儿阅读在当下中国的火热趋势。作家阿来曾说，如今的成人未必怎么读书，但他们对孩子读书却无比重视，一些家长即便自己出门打麻将，也会嘱咐孩子好好看书。

　　张颐武对此的分析是：“儿童书一直是全世界出版界卖得最好的，家长给孩子买书是最舍得的，儿童书籍尤其是写得好、让观众喜欢的书籍在全世界都最为畅销。这个销量一直很稳定，是没有争议的，反映现实市场的状况。”

　　有出版界人士说：“不是所有的家长都读书，但所有的家长都要求孩子读书。”有网友说，“当代中国最大读者群是孩子”，应该多表扬孩子的好读习惯，多学学他们的“独立和趣味阅读”。

　　孩子是阅读的主体，不仅在童话作家中有所体现，在青春文学作家中也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以青少年为主体读者的青春文学作家，也有多人名列富豪榜。

　　郭敬明今年虽然跌出了前三名，仍以1400万元的版税收入名列第四。他旗下的一些青春文学作家在榜单上也占据了多个位置：安东尼以900万元列作家富豪榜第8名;笛安和落落分别以580万元、320万元的收入，列排行榜第11名、第14名。排在27位的苏小懒，也曾签约郭敬明公司，不久前才转投磨铁图书。

　　“文学乞丐”网络求生记

　　作家富豪榜今年新推出了“网络作家富豪榜”。

　　某种程度上，曾经一度网络作家边缘、贫困、无所作为的形象被打破—上榜的20位网络作家中，年龄从23岁到40岁，榜单三甲“唐家三少”、“我吃西红柿”、“天蚕土豆”分别只有31岁、25岁和23岁，分别以五年3300万元、2100万元、1800万元的版税收入荣登“网络作家富豪榜”三甲。

　　这20名上榜的网络作家，在文学网站行情是以1000字1.4分钱起步，但凭借自身的坚持不懈，在短短5年内敲出1.77亿元的个人财富。

　　8年出了8套书，码字1700万，仅版税收入1700万，名列网络作家富豪榜第四名，今年31岁的烟台小伙“骷髅精灵”成为不折不扣的网络名作家。

　　王小磊学的是法律专业，大四下学期时，大多数同学都在忙着找工作的时候，他却开始写小说。“郁闷、迷茫，写小说其实是想释放自己心情。”王小磊说。

　　毕业后，王小磊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跟其他学法学的同学一样，他买了一摞司法考试的书，宅在房间里，除了看书就是码字。“大概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在写一个故事，写着写着为故事里的人物所感动，把自己写哭了。”王小磊说，忽然间感觉自己顿悟了。如果边考试边写的话，注定一事无成，他决定抛弃法学专业，专心码字。

　　但是这个决定遭到了周围同学和朋友的怀疑，那时还并没有人通过网络码字而成功，大家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职业。王小磊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如果一无所成就乖乖找工作上班，反正自己还年轻。就这样，王小磊踏上了网络文学之路。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像王小磊那样，一举成功。

　　“千字1.4分钱”起步，这是怎样不对称的稿费标准?就算是有的网站稿费高，千字20元已是封顶价。写一千字，熟练的话，需要一个半小时，但得到的物质回报却如此可怜，这不成了标准的“文学乞丐”、“文学工蚁”了吗?

　　网络作家在承受常人难以理解的超常辛苦：比如“大神”级写手“唐家三少”，每天必须写1万字。写手“西来”说，他写得最苦的时候，半个月只出门一次，一个月才出门采购一次生活必需品，有时候一天要写二三万字。

　　有人说，低稿酬促成了网络文学的发展繁荣。这仅仅是硬币的一面，在另一面，当低稿酬成为一种业内常态，写作人的文化敬畏感、写作自豪感，会萎缩很多，网络作家更将这种所谓的创作当做一种“谋生道具”，而将应该承担的责任感、文化使命感都扔掉了。某些网络作家用小说生成器进行写作，就是证明。

　　国家版权局局长柳斌杰前不久表示，目前国内很多文化艺术作品创造力不够，90%的作品属于模仿和复制的，严重影响了文化可持续发展能力。——这种不良情况与当下的低稿酬制度，关系密切：作家的经济地位非常低微，无法用从容心态去认真、静心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