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妇女收容教育所
本刊第597和598期对涉毒、涉赌的关注,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近日,本刊记者又一次走进颇具神秘色彩的济南市公安局妇女收容教育所。所长金岩告诉记者,该所共有276名失足妇女正在接受改造,她们的年龄从18岁到67岁不等,80后、90后占绝大多数,甚至于“一年前母亲到收教所看望女儿,一年后女儿又来看望母亲。”
一位叫李怡的女孩,向记者敞开心扉,讲述了她的“失足”故事……
一年前母亲来看望女儿,一年后女儿又来看望母亲
收容教育所,是济南公安系统的一支特殊队伍。在这支由26人组成的队伍中,25位是女性,平均年龄不到30岁,全部都是大专以上文凭。他们的工作对象是一群被称为“失足妇女”的群体。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用爱心和耐心温暖她们、引导她们,帮她们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李怡就是被他们温暖、引导着的其中一个。
从2004年开始,每年的6月2日都是李怡父亲的祭日。不过今年,她无法在祭日那天去坟前看望父亲。5月17日上午10时,当李怡坐在记者面前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从去年8月23日开始,在济南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改造的九个月里,她心中的悔恨并没有减少半分。
济南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所长金岩告诉《齐鲁周刊》记者,该收教所共有276名失足妇女正在接受改造。她们的年龄从18岁到67岁不等,其中80后、90后占绝大多数。“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走上这条路令人惋惜。”收教所第一大队大队长孟爱玲如此说。
笑贫不笑娼的传统文化毒瘤一直潜伏在人们脑中。著名作家沈从文曾在其短篇小说《丈夫》中写过这样的故事。为挣钱补贴家用,很多年轻女子在丈夫支持下到城里卖淫。几十年过去,这种情况又死灰复燃,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据了解,在济南被抓获的失足妇女大多数来自南方,其中以福建和江西为最。收教所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年之前,母亲到收教所看望女儿,一年之后,女儿又来看望母亲。不仅如此,妯娌、姐妹一起卖淫的情况并不鲜见。“在她们身上,任何离奇的故事都会发生。”
接受改造的失足妇女,除了部分因黑恶势力胁迫之外,更多的则是出于自愿而踏上失足之路,正如所长金岩所言:“她们大多出身贫寒,但又希望通过捷径致富。”
李怡便是如此。
1989年,李怡出生于安徽阜阳一个贫困家庭。父母靠五亩薄田和柳编手艺养着上学的她、残疾的妹妹和生病的爷爷。从初中开始,李怡就看到了很多女同学辍学,到大城市打工。她们当中的很多人被富商包养,或者从事卖淫。其余的则在外过着艰辛的打工生活,几年后回到老家出嫁,生儿育女,日复一日,艰难,抱怨,怒骂……
懂得体贴父母的李怡也曾动过辍学念头,想尽早挣钱分担家庭负担,但被父亲阻止了。但14岁之后,父亲就再也无法给予她人生的指点……
贫穷和贪婪,永远是失足者的理由
“对于失足者,贫穷和贪婪,可能永远是理由。”李怡告诉记者,2003年6月2日,她父亲开车送姨夫一家到外地,结果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忘。
那一刻,李怡双手掩面,哽咽的无法述说。那对有些稚嫩的眼睛,在泪水朦胧中透出的是无奈与哀怨。
李怡说姨夫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住在阜阳市区,家境殷实。车祸之前,姨夫多次要求李怡父亲为其开车,虽然李怡父亲并不情愿。父亲去世后,原本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车祸中获得的20多万元赔偿金,却一直被李怡姨夫把持着。“他在车祸中只受了点轻伤。”
后来,经李怡母亲多次交涉,姨夫才交给她们八万块钱,并称会照顾好李怡和她妹妹。
2005年,高中毕业的李怡踏入社会,到了阜阳市区打工,暂时住在姨夫家里。“当时我和姨夫上班比较早,早上起来时姨还睡着。洗刷时,姨夫经常在我身后做些小动作,后来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
无法忍受性骚扰的李怡一个月后搬出姨夫家。这时,母亲告诉她妹妹的残疾是胯骨脱位,可以治好。于是,她们来到济南,在一家医院为妹妹做了手术。手术费、药费和住院费几乎花光了父亲的车祸赔款,但妹妹的残疾还是没能治好。后来有人悄悄问李怡,是否在手术前给医生送了红包?她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母亲带着妹妹回老家之后,李怡便留在济南打工。“2007年,我交了个男朋友,他是当地人。当时心里特别想找个依靠,很快就和他同居了。”但当男友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很快就疏远了她,最终分手。
感情上受到伤害的李怡,开始觉得很多事情无所谓。2009年,她在济南偶遇一位初中女同学。女同学在其男友赌博负债之后,被黑恶势力逼着从事卖淫活动。
同学告诉李怡,自己知道一家足疗店,学会了这门手艺将来自己开店可以赚很多钱。被金钱诱惑的李怡抛开了所有顾虑,与同学一起下了“水”。
在一次做完足疗后,李怡被客人拖入房间,半推半就中第一次出卖了自己的肉体。2000元,轻易赚进了腰包。之后,她开始将足疗抛在脑后,专门靠卖淫赚钱。虽然每次只有300元(100元给足疗店老板),但她还是做了下去,直到被警方在“净风”行动中抓获。
春风,总会扑面来
2010年8月20日晚上,李怡做完一桩“生意”,刚刚穿好衣服,便被警方抓获。
“当时一下子蒙了,感觉一切都完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李怡仍然心有余悸。
在拘留所被关押半个月后,李怡被移交济南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改造生涯。
刚来收教所时李怡情绪狂躁,认为自己遭受了太多不公,无从解脱。鉴于这种情况,收教所民警经常找她聊天,带她到心理治疗室、心理减压室和音乐理疗室,通过多种方式和渠道帮助李怡彻底走出心灵阴影。
收教所还先后对学员楼进行了重新装修改造,增加了供暖设施和24小时热水供应,改造了阅览室,新建了健身设施和学员晾衣场,为学员宿舍安装了液晶彩电,购置了百部爱国主义影碟和近万册图书,创造了良好的学习、教育、劳动环境。
“如今,李怡和她的班主任已无话不谈。”所长金岩告诉《齐鲁周刊》记者,为更好地进行改造,收教所将她们分为6个班,每个班配有一位专职班主任。除安抚改造人员的情绪,她们还开设了法律法规、文化、历史、思想政治等课程,以企学员重建健康的价值观。
近年来,济南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连续被公安部评定为一级收教所,荣记集体一等功;被全国中华总工会、全国妇联、卫生部、公安部等授予“五一劳动奖状”和“五一巾帼奖”、“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巾帼文明示范岗”、“维护妇女权益贡献奖”等荣誉称号。
“如今和民警们的内心隔阂已经消失,能体会到她们的温情、真挚和良苦用心。”李怡告诉记者,从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能够让自己受教育,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失足过的同伴,她说自食其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
来到收教所后,李怡面临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向母亲交代。“如实告诉母亲,她肯定接受不了,自己也说不出口。但又不能长时间不和家人联系。”
说起当初,李怡脸上的表情很困惑。得知她的顾虑后,孟爱玲大队长建议她主动往家里打个电话,可以善意的谎言“欺骗”一下母亲。最终,李怡在电话里告诉母亲,自己因为参加传销被拘留劳教一年。
如今,李怡已期待再次踏入社会。在改造的9个月里,她说自己学会了大棚种植技术。“所里为让学员重新踏入社会后有一技之长,开设了缝纫、烹饪、美容美发、插花、茶艺、大棚种植等多门课程,很多学员都考取了职业资格证书。”
李怡告诉记者,劳教一年结束后,她想回去把家里的五亩地改成大棚种植,以后“就在母亲身边,哪里也不去了,做一个真正的自食其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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