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毛流浪记》到迪士尼:不止是想象力,也不止是儿童
从中国的三毛流浪记到迪士尼的童心冒险:这涉及到一个教育目的和人的终极,而以什么样的方式传递美好的价值观,往往是一个民族觉醒的文明标志。
从《三毛流浪记》到宫崎骏:以什么样的方式传递美好价值观?
在中国的传统社会,对儿童的最高评价是“少年老成”。《世说新语》中写的小孩子,从“何晏七岁,明慧若神”到“长安远近”中少年老成的晋明帝,凡是成功的、优秀的小孩子,都是像成年人一样。所谓“童心”也是贬义词,在汉代作品中提到“童心”指的是人“无成人之智,有儿童之心”。
传统社会中,儿童是被漠视的,甚至成年人认为,儿童太像小孩子就不是好孩子。
而在欧洲,直到安徒生童话集,才开始有了专门的文人童话,但从王尔德到爱伦坡,都是情节阴郁,甚至连光明的结尾都没有。很多时候,专为儿童创作的作品,从文化的解读上也并不那么温暖,比如马克·吐温写的《哈克·贝利历险记》。
西方世界中,真正的“正能量”温暖童话直到上世纪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才出现。
在中国,即便“童话”这个词,也是“五四”以后从日语中音译过来的,是对儿童自由精神的追求。这一时期,《三毛流浪记》的出现,使儿童叙事外延得到扩展。
这部经久流传的作品,许多人都说:“我是看着三毛的故事长大的。”抗战胜利后,三毛漫画在《大公报》连载,张乐平以机智的笔触,描绘了瘦削矮小的三毛怎样做报贩、擦皮鞋、当学徒,他面对困境态度乐观,身处乱世却始终善良纯真,柯灵在香港版《三毛流浪记》的序言中评价此书:“是一部给成人看的警世书。”
三毛要反抗的,绝不仅仅是周围人的凌辱,而是对更美好社会的向往。
这让人回忆起72岁的日本动漫大师宫崎骏,从《风之谷》到《龙猫》再到《起风了》,宫崎骏不仅坚持手绘,也执着描绘青春。在他的电影里,主角始终是少年。
“少年的心灵清澈,孩子们看了会相信这个故事,因为主角跟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面对纷繁的商业和新奇的技术,宫崎骏只专注于内心的理想——“陪着小朋友欢度童年,同时解答他们对于这个混乱世界的种种疑惑”。
这些孩子如此优秀,他们不会犯《猫和老鼠》里汤姆所犯的任何一个错误
在今天,儿童逐渐被“成人化”,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已不再是单纯的童年,而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各种蝇营狗苟。
你可以去看看电视上那些学大人装扮和说话语气的“优秀”孩子,他们在台上表演“成人”,台下的家长拊掌大笑,如此糟糕的场面构成了一幅令人既诧异又心酸的当代讽刺画。
这些孩子如此优秀,他们不会犯《猫和老鼠》里汤姆所犯的任何一个错误,不会在唐老鸭的叫声里感受到大笑的乐趣。他们的想象力如此匮乏,不会去思考风的吹拂、小鸟的叫声,他们进入不了老鼠的世界,花的海洋。
“凡是认真观看情节剧、肥皂剧或其他流行电视节目的人都会注意到,那些节目里的儿童和成人,他们在各自的兴趣、语言、服装或性欲上的表现都没有什么区别。”《消逝的童年》一书作者、美国著名文化批评家尼尔·波兹曼说。
我们的文化叙事里,童年正在消失。我们越来越敌视“童年”,这是现代或后现代的电视文化、网络文化带来的一个普遍性的问题。
在儿童文学方面,许多引起广泛讨论的变化跟现代媒体的趋势一脉相承。
作家深深懂得,“青少年文学”的主题和语言要模仿成人文学,尤其当其中的人物以微型成人出现时最受欢迎。也许人们可以赤裸裸地这么说:我们的文化不够大度,不能同时包容朱迪·布卢姆和沃尔特·迪士尼,其中之一必须被淘汰。淘汰的正是迪士尼的儿童形象,儿童需求的构想正在日益消失。
约翰·霍尔特在《逃离童年》一书中主张把儿童从三百年的传统束缚下解放出来。他认为:“我们给予儿童过多的自由,这是不可能犯错误的。”儿童的信息权、教育选择权、性自由的权利、经济和政治权利甚至选择自己家庭环境的权利应该还给儿童,“因为成人实际上并不把他们的利益放在心上,不会为他们投票”。
乔布斯与迪士尼的童话冒险:一个国家的动漫史、童话史,也就是一个民族的梦想史
“我要唤起的是这个世界正在泯灭的孩子气的天真。在我所有的作品里,我试图实现并证明这种天真。”沃尔特·迪士尼说。而当乔布斯遭遇迪士尼,在童心和天真之外,与童话有关的冒险从美国一路跋涉到了中国。这是功夫熊猫之外,我们面临的更大的梦想冲击波。
正如写在第一家迪士尼乐园开业仪式上的宣言一样,“只要还有想象力的余地,迪士尼乐园就永远不会完工”。《玩具总动员》、《海底总动员》、《飞屋环游记》等等一部接一部的叫座大片,都是皮克斯出品的经典动画电影。
皮克斯的官方网站在乔布斯辞世后,用一张著名的“皮克斯铁三角”合影追思。三人分别是首席创意官约翰·拉塞特、总裁埃德温·卡特姆以及乔布斯。乔布斯去世后,迪士尼CEO鲍勃·伊戈尔发表声明:史蒂夫非常具有“原创性”,拥有极具创新、充满想象力的心灵,从而定义了一个时代。
从某个角度说,一个国家的动漫史、童话史,也就是一个民族的梦想史。只是,这些年,我们的梦想好像出了问题。
《喜羊羊》以及《巴啦啦》等国产动画的高歌猛进掩饰不了弊病丛生的动漫产业,无法形成中国动漫产业的救星。制作粗糙、内容幼稚、剧情单调缺创意等都是其致命伤,这部作品是无法改变中国动画的现状的。
从上世纪40年代第一部动画片《铁扇公主》开始,时至今日,中国动漫产业不断下滑,最终逃不掉只能靠模仿、山寨维持的“中国特色动漫道路”。
“唐老鸭和米老鼠是永远不能成为敌人的;好人不可以打好人;好人永远不能死,坏人也不能死;兵器不能太尖锐可怕……” 中国首位迪士尼签约作家杨鹏表示,迪士尼作品的创作禁忌、规矩,值得中国动画人深思。
他在为迪士尼创作作品时,也常遭遇“挫折”,那些过度“天马行空”的情节、超出儿童接受能力的故事常被外方无情推翻,创作也需从头再来。
一个民族的成长与儿童地位的确认有着很大的关系。不把儿童区分出来,就不能把成年人区分出来。
绘本、动画,以及以文字形式呈现的“动画片”——往往是我们的另一面,心灵虚构,意境相通,属于人类想象的一部分。从某个角度,动画就是一个民族的“梦想史”。
动画面临的问题,实质上就是童话的问题、童心的问题,一个民族想象力和梦想的问题。享受童话其实就是在享受快乐本身,是人类共通的情感:爱、责任、恐怖状态下的温馨。
■观点
人文,民族的生命之花
□薛涌
众所周知,美国的精英大学美国最好的本科院校,包括只有本科教育的文理学院,以及像常青藤这样的综合性大学的本科教育,几乎都是以不涉及职业教育的人文教育为主。
以耶鲁大学为例,在过去25年里,历史一直是头号热门专业。历史专业的学生占本科生的13%到15%。而耶鲁的经济学,是高度理论化的人文学科,不是实用学科。耶鲁根本就没有实用的经济(即商务)本科专业。
1980年从耶鲁毕业的苏珊·克朗,读的是文学专业,目前是芝加哥一家投资公司的合伙人,已经当上耶鲁的校董。她的体会是,人文教育教你如何思考、如何分析、如何阅读、如何进行有说服力的论述。这些技巧,在商业活动中每天都要用。另外,如今的社会变化快,信息多,令人目不暇接。大学的人文学科,则给你提供了一生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去专心致志地读伟大的历史和文学著作。这样,你就学会了专注于大的理念,不被一些琐碎的细节所支配。
迪士尼的总裁迈克尔·埃斯内大学的专业是英语和戏剧,没有上过一堂商学方面的课。他督促自己的三个儿子在大学里都学人文。用他的话来说:“文学对人的帮助是难以置信的。你做生意时总要处理人际关系。文学帮助你理解什么才能打动人。”
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曾经大红大紫、在中国广为人知的前福特汽车公司总裁李·艾科卡本科学的是历史。《花花公子》的创建人休·海夫纳本科学的是哲学。派拉蒙电影公司集团的总裁谢里·兰辛大学学的是英语。
人文学科培养的分析深度、创造力,给你奠定了管理人才的战略性的基础训练。你想成功就得跟成功的人接触。你赢得人家尊重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人家有共同的社会理想和人文关怀。
教育是个终身话题,从来不是成果和成绩的短期展示,应该避免直接见效的功利。
这些年我们培养出了太多的高分天才,“钱学森之问”却成为永久之问;我们有太多的“少年天才班”却也有药家鑫事件。这显然不是教育的目的。这道难题在当代社会中,更有赖于通过文化进化获得良好的第二秉性而完成。解决现实生活是教育的一个目的,但更深层的目的是面对生命的选择,是品质和修养的塑造。
一个我们不愿承认的事实是,在儿童改变世界之前,世界早已被我们弄得面目全非。我们给了他们一个快乐而有意义的人生吗?回答是“不是”。
无论绘本还是动画,一切让儿童自由、快乐的学习成长方式,一切被称之为“儿童教育革命”的途径,都是为了通往未来——从儿童到成人,从成人到做人,到一个民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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