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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里的抗战史

2014-10-25 10:50 未知/ □张翠翠 /

 

  观察20世纪上半叶中国历史,青纱帐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曾经预示了劳苦大众悲惨的命运,收容了无处安身的土匪流寇,外敌入侵,它又成为反抗侵略的天然舞台。

  这个舞台上,地雷战、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小小飞虎队……一个个经典符号,一起谱写了一曲“游击队之歌”。

 

  百年青纱帐:

  一个民族的藏身之地

  青纱帐曾是很多历史事件的“藏身之地”。

  北方有的是遍野的高粱,亦即所谓秫秫,每到夏季,正是它们茂盛的时节。身个儿高,叶子长大,不到晒米的日子,早已在其中可以藏住人,不比麦子豆类隐蔽不住东西。

  “现在在北方一提起青纱帐这个暗喻格的字眼,汗喘,气力,光着身子的农夫,横飞的子弹,枪,杀,劫掳,火光,这一大串的人物与光景,便即刻联想得出来。”在王统照创作于1933年的《青纱帐》里,成片的高粱地代表了中国大地上悲惨凄凉的大众。

  幕遮的青纱帐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却遍布杀机,甚至有人为人憎恶的畏惧。常有人说:“青纱帐起来,如何,如何。”“今年的青纱帐季怎么过法。”

  起初黄河沿线的土匪头目,俗称“杆子头”,大都藏身在此,烧杀抢掠。“青纱帐”的最初是凶神恶煞的,而在抗战年代,却传出一段段抗日佳话……

  而今,青纱帐泣血的年代已远去,硝烟终究带走了青纱帐。如今很难寻遮幕如霭的青纱帐,然而在后世的艺术作品中,不屈的抗战民族气节却被记录下来。

  在郭小川的诗《甘蔗林——青纱帐》里,一代人的青春、信念、梦想无不在北方的青纱帐里染上了战斗的火光,而在青纱帐里也曾埋葬了无数浴血奋战过的战友与亲人。

  北方的青纱帐可伏百万“雄兵”,可激荡最愤怒的民族激情。在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韦启美的画作《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里,“当游击队员冲出青纱帐,拉地雷的壮汉与回身投掷手榴弹的女队员、手持劣质装备的游击队员们虽身着旧军装,却无一例外的英姿勃发。”

  从海阳到微山湖,游击健儿逞英豪

  《保卫黄河》里唱道:“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当时,青纱帐里隐藏了一个民族的抗争。比如在禹城,几位青年党员开始组织“游击队”。游击队员们时常隐藏在城外的青纱帐里,准备向高高的城墙发起进攻。

  地雷战、铁道游击队、小小飞虎队……在万山丛中、青纱帐里,抗日游击健儿用各种各样的游击战方式,打击日本侵略者。

  地雷战是海阳人民抗日的集体“智慧”。1940年,当日寇的铁蹄踏入海阳,海阳军民一心,同仇敌忾,奋起抗战。1943年,瑞宇村首颗地雷炸响,拉开了海阳地雷战的序幕。从此,地雷战大显神威,八年抗战里,海阳人民共配合主力或独立作战数千次,歼敌1千余人,缴获武器600余件,并涌现出9个抗日模范村,600多名县级以上民兵英雄。

  而在南边的芦苇荡里,“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微山湖一带方圆百余里的范围内,活跃着一支身着便衣打游击的抗日武装力量——微山湖游击队。1940年震惊湖区的“6.13”事件,将一千多名战士家属逼到南庄。1941年后,湖上开辟了从鲁南通向延安的秘密交通线,南庄的人民担负起了护送八路军、新四军干部的使命。

  南庄三百多户人家摆成长蛇阵,星散在微湖东岸新河口旁,家家的墙上张挂着渔网、马罩、竹篓、鱼叉等捕鱼工具。狭窄的街道上鸭鸣鹅唤,湖畔船儿如梭,形成一派湖区特有的景象。

  残酷的战争年代,儿童也是抗战的火种,他们失去亲人,同小兵张嘎一样,渴望手持一把钢枪,保家卫国,在电视剧《小小飞虎队》里,塑造了一支小小的“飞虎队”, 大壮、虎子、小银等孩子在飞虎队的影响下,运用儿童式的机智、幽默和英勇,送情报、打鬼子汉奸……

  “九儿”——抗战母亲的另一种面孔

  土匪的老婆,为什么就不能是抗战母亲呢?九儿,以及更多的九儿的出现,为我们的抗战叙事增添了野性美的形象。我们再联想到那些普通的母亲们,她们为战争牺牲着自己的所有。当战争结束,一无所有的家园里,母亲们继续用活着来等待漫长的死亡。

  □段崇政

  高粱地里的土匪母亲

  19岁那年,“我奶奶”戴凤莲(九儿)辉煌而又悲壮的一生就此开启。

  九儿一生“大行不拘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敢于反抗,敢于斗争。她从小裹了小脚,这双小脚和她出挑的外貌被单家选中。这双小脚也让九儿和余占鳌的第一次见面怦然心跳,这双小脚挑着村民的口粮急行在高粱地间,最后鲜血染红了土地。

  九儿从小受最封建的教育,可一个契机就让她解放了原本压抑的天性。一场婚礼,冲淡了她所有少女时的绮梦,丈夫是个麻风病人,在黑乎乎的房间足不出户,她不甘心厮守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新婚几天,她一直手握一把剪刀拼命保护自己。三天回门,她又遇到了土匪余占鳌,一场高粱地的欢爱让她彻底解放了自己,可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结果几天后,余占鳌为了她,杀了单家父子。

  一场变故,一场县衙大审,九儿急中生智,化险为夷,装疯卖傻认了曹县令这个干爹,背靠大树好乘凉;被当时为了一头驴就把自己许配给单家的亲爹赶出了门。后来所有的风言风语中,对九儿的风流成性颇多传闻。和罗汉大爷,和黑眼,和余占鳌,和曹县令。很多都成了谜,留给后来传说。

  接着就是日军来了。九儿最后的生命涅槃在高粱地里,作者写到“奶奶听到了宇宙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一株株红高粱……奶奶觉得天与地、与人、与高粱交织在一起……所有的忧虑、痛苦、紧张、沮丧都落在了高粱地里,都冰雹般的打在高粱的梢头,在黑土上扎根开花,结出酸涩的果实,让一代又一代承受……”

  母亲倒下,儿子豆官顽强地活着,就像齐鲁大地上的红高粱,一茬接一茬,连绵不断,生生不息。

  “沂蒙母亲”与战时托儿所

  接下来,另一种抗战母亲上场了。

  沂南县马牧池乡东辛庄——静静在山丘上的一个小村落。村中有个老太婆叫王换于,村里人叫她王大娘。

  自嫁到于家,王氏一直在家务农,如果没有抗战的爆发,她的生活或许就这样一成不变的走到尽头。但是日本人来了,1938年11月,年过半百的王氏加入共产党。之后,又鼓励大儿媳张淑贞和长子于学翠、次子于学荣先后入党。

  从此,王换于家成为共产党领导人的指定“军营”。1939年6月29日,徐向前、朱瑞等首长,率领机关人员,转战来到东辛庄,并将“帅帐”安在了她家。徐向前此行不仅带来了指挥山东抗战的首脑机关,还带来了27个(后来增加到41个)抗战将士的儿女。

  1939年10月,东辛庄抗日战时托儿所成立了,王换于任负责人,在婆婆的带领下,儿媳张淑贞、陈洪良妯娌俩也都尽心呵护着这些革命后代。

  1940年秋,陈洪良的儿子秋江得了病,陈洪良因忙着照顾其他孩子,没空照顾秋江,结果秋江于第三天晚上病殁。1941年11月,敌人突然来“扫荡”,全家人忙着往山洞里转移托儿所的小朋友,春海也来帮忙。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春海全身淋了个透,回家一头倒在床上,最后感冒转肺炎夭折。以后,陈洪良又有秋潇、冬马两个亲骨肉,因营养不良先后夭折。

  从1939年秋到1942年年底,战时托儿所的41名孩子均健康成长,并陆续被父母和组织领走。1943年后,又有45名将士孩子由王换于抚养长大,最晚的到1948年才离开。

  胜利了,她们用活着来等待死亡

  作家赵德发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通腿儿》,以北方冬夜睡觉“通腿儿”这种特有的睡觉方式,描写战争年代两位失去丈夫的不幸女人由互相仇视,成为在一个床上通腿睡、终生相濡以沫的亲人的故事,其中既蕴含着沉重的苦涩,也蕴含着温馨的人情味。

  狗屎和榔头从小通腿儿,狗屎的爹妈通腿儿,榔头的爹妈通腿儿,狗屎和榔头通腿儿,娶了媳妇隔着一道墙还是通腿儿,后来狗屎、榔头参军抗日,狗屎战死,榔头进了大城市,抛弃了榔头媳妇,榔头媳妇就和孀居的狗屎媳妇通腿儿,直到老死。

  战争里的人都像激流中的木舟,没谁能够左右。男人们尚能拿枪打鬼子,母亲们能做的只有体体面面的把父亲、丈夫、儿子甚至孙子送上战场。

  这是属于母亲们的抗战。但她们所做的一切,更像是在等待。等待某一口粮食被自己的至亲吃到,某一双袜子穿到至亲的脚上;等待战争结束,丈夫、儿子扛枪而回,甚至可以残缺不全的回来。

  只是很多母亲没有等到。战争胜利后,剩下一个偌大的房子和一片地。没有那么多人,也就不需要那么多钱和粮食,一日三餐无可牵挂。她们不需要去懂政治和军事,她们只需要不断将曾经满是人声的家,反复回味,就够了。

  她们没有死去,只是用活着来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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