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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经济发展和革命无关

2011-04-09 14:35 《齐鲁周刊》/ 见习记者杨百会 /

专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者张鸣——

 

“辛亥革命是一场低烈度的革命”


  《齐鲁周刊》:您的《辛亥:摇晃的中国》给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辛亥革命,我们注意到,您用的“摇晃”一词,正像您说的,辛亥革命是一场低烈度的革命,并没有像西方革命如法国大革命那样波澜壮阔,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张鸣:这场革命是低烈度的,多数省份城市政权移交是比较和平的,没发生过什么事,破坏力少,这场革命也没死多少人,所谓的革命就是辛亥革命的枪一响,大家就觉得该变了,准备好的旗子都挂出来了,基本上是这样一个情况。


  《齐鲁周刊》:就像当时的江苏,为表示革命必须有破坏,仅仅用竹竿挑落了府衙的几片瓦。


  张鸣:对,当时的革命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和平过渡。


  我们之所以没有出现像法国那样的大革命,是因为革命派的力量还是很弱小,革命后很多省份的政权还是掌握在立宪派的手中。他们对于清政府早已心存不满而且在地方上拥有很大的势力,所以枪声一响,他们就迅速地由巡抚改为都督。


  《齐鲁周刊》:辛亥革命推翻了专制,但新民主共和并没有如期来临,出现了历史的尴尬局面。


  张鸣:辛亥革命没有建立一个在民主条件下的新秩序,实际上等于权利放空后政权无法稳固,这是最大的问题。


  一旦革命成功,人们就认为大功告成。其实不是那么简单,民主秩序建立需要长期的递进。之前要有些启蒙,像法国那样的启蒙运动,是民权深入人心。


  暴力革命以后反而不需要启蒙了,因为没必要了,但是人民一时无法适应没有君权的活法。我认为中国的革命来的还是比较突兀,实际上比较合适的变革是君主立宪。因为毕竟是两千多年的君主制,突然脱离君主制以后,民众其实是很难适应的。由于当时的统治者没有抓住机会,革命就被耽误了,越往激进走、越往先进的制度上靠越好,实际上不是这样。


  《齐鲁周刊》:正如您说,如果有机会不革命的话,中国会更好一些。


  张鸣:对,其实革命是一种明智的行为,我们并不适合法国式的流血革命,英国的君主立宪其实是适合当时中国走的道路。


  我对革命的评价不太高,包括辛亥革命,当时如果有机会不革命的话中国会更好一点,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结果后来革命之后,大家觉得不能说革命不好,只能说革命不彻底,要用更彻底的革命解决。开始是五四运动,文学革命、伦理革命,然后又是国民革命,就是大革命,然后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一次比一次激进的革命并没有解决问题。本来问题就是革命带来的,又有新一次革命可能问题就更大了,后果很不好。

 

 

制度的困扰和变化的焦虑


  《齐鲁周刊》:辛亥革命到底给中国带来了什么?


  张鸣:辛亥革命真正给中国带来的变化,既不是风俗的变化。西化的习染,也不是新事物的出现,零星的现代化,甚至也不是制度的革命。如果没有革命,清朝如果能正常立宪的话,代议制民主早晚都会来,西方的法律、政治制度,总会进来,只是技术上到底学谁的问题,而没有不学的道理。在我看来,辛亥革命带给中国和中国人的,其实是制度的困扰和变化的焦虑。一次又一次的革命使我们陷入了一个“死结”,似乎只有革命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齐鲁周刊》:革命其实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只是我们太迷信了。


  张鸣:是的。革命带来了问题,答案却是只能在继续革命中得到解决。一个原本背着过重的历史包袱,又在清末历史中饱受欺凌的民族,学习西方,包括学习引进西方的制度,无论如何都摆不脱工具性的诱惑。所谓的革命,无非是要借助革命的杠杆,撬起导致民族翻身的巨石,当无论如何都撬不动的时候,不是换一个杠杆,而是接长这个杠杆,继续撬。


  《齐鲁周刊》:您在书中说:“如果有人看了此书,不再像过去那样,把这场革命符号化,从历史的雷池里爬到了边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鸣:在很多人心中,辛亥革命就是民主共和的一个符号,我觉得这样就把这场革命看得太简单了。


  辛亥革命推翻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帝制,从一个君主专制的政体,变成了相对先进的美国体制。但是,革命之后的现实告诉我们,这样的制度,落到实处,的确大有困难。辛亥革命真正给中国带来的革命后的制度困扰和变革的焦虑,直到今天,人们依然患着求新症,什么东西,不求最合适,只求最新、最时髦。希望人们不要以为变革之后就能一劳永逸地打破不满,希望人们能更多地去反思。这种反思还远远没有结束。


  《齐鲁周刊》:您对于革命之前山东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的了解和认识,对革命的促进作用有多大?当时山东出现了宣布独立又随即取消的现象,胶东地区也有武装起义,谈谈您对山东革命的看法。


  张鸣:当时济南自开商埠,胶济铁路也建成通车,工商业得到很大发展,但总体来说,相对江南地区,山东还是发展比较落后,其中是义和团的破坏比较严重;沿海地区发展比内陆要好,轻工业如张裕葡萄酒等就说明这一点;当时走私比较严重,便宜的日本货不经海关被大量地走私进来,但是这一切都和革命没有太大关系。


  山东革命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和当时的社会环境分不开的。山东宣布独立,革命派虽然力量很单薄,但是立宪派因为清政府的授权而对其彻底失望,这个时候他们帮了一把,于是出现独立,但是无论是立宪派还是孙宝琦都各怀鬼胎,立宪派乡绅希望保境安民,保持中立的态势,先观望一段时间;而孙宝琦则和袁世凯的关系很好,他更不希望出现独立,所以独立之后立即取消,这也体现出山东当时各方势力微妙博弈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