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吃相
近日,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附近海水被检测出含有大量放射性物质,已超出标准126倍。由于这种放射性物质将会长时间浓缩在鱼类身体中,如果人类食用含有辐射的鱼类,将会对人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不管谣言是如何轻而易举地直抵我们的内心,抢盐风波的再次上演毕竟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赖以生存的食物链是如此脆弱,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次泛滥的双汇“瘦肉精”事件的上演,恰恰又在食品安全的裂缝上撒了一把盐。
国人崇尚“民以食为天”,吃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更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然而,近些年来,食品安全却成为了让国人纠结的问题。当最基本的食品安全不能保证,“正常地吃”的权利不能保证,衣食的富足又有什么意义?食品安全年年提,年年隔靴搔痒,到底该用什么来拯救我们的餐桌?
抢盐、瘦肉精……我们的生活底线在哪儿?
日本核泄漏,中国掀起了一股抢盐风潮。
也许应该庆幸,这次遭到抢购的只有食盐一项。抢盐风潮显示,人们恐慌的只是恐慌本身。其实最关键是百姓餐桌“伤不起”,除了餐桌,还有身体,还有亲情都伤不起,吃喝拉撒的生存底线谁也伤不起。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要说有什么理想,没有什么比理智的大国民更值得期待,那种从容与淡定,令灾害不再成为最危险的东西。只有大国民持守常识与理性,抢购潮才会平息。而常识与理性,是政府不能给予的,仍需自主寻找。
与抢盐带来的爆发性作用不同,“瘦肉精”带给我们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思考。
有人戏谑道:“什么都吃点,每样毒都中一点,就像打疫苗一样,长此以往,就能百毒不侵。蝎子叮一下,‘啪’,就掉地上了;毒蛇咬一口,立马就翻白眼了;隔空吹口气,苍蝇、蚊子掉一地。我成生化战士了。”
于是,到了双汇“瘦肉精”事件再次让我们目瞪口呆之时,我们已经无力挖空心思去口诛笔伐。因为几乎所有的词汇都已用过,所有的思考都曾灌注在我们的大脑,所有可能的行动都想到过、理所当然地应该实施。
事实再一次证明,一切誓言都是假的,监管在某个层次上似乎成了聋子的耳朵。
每年两会期间,如果问“最关注的事情是什么”,大多数人会把食品安全排在前几位。在这个资讯发达的年代,任何跟食品安全有关的说法——不管是事实还是谣言,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广为传播。“解决食品安全问题”的呼声持续不断,有关部门也出台了一项又一项“措施”。然而,食品安全事件还是持续不断地出现。
近年来有毒食品惹祸、害人的新闻层出不穷,毒食品从大人毒到孩子,甚至还在腹中的胎儿也难逃厄运。如今已到毒食防不胜防,寻找无毒食品“难上加难”的地步了。仅中国食品网和食品论坛就罗列出55种有毒食品,其危害,轻则贫血、长虫,重则致癌、致命。
“毒韭菜”9名市民中毒;“龙凤汤圆”检出不合格,可引起腹泻;30家企业88种食品被检出有苏丹红;鸭脖里加止泻药;酱油生产的氨基酸液其实都是用毛发来加工的;我们吃的鱼是避孕药喂大的,喝的水添加铅汞……这仅仅只是近年来食品安全事件的冰山一角。
大量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食品频频出现安全隐患。人们不禁要问,我们该吃什么?我们还能吃什么?何时,食品安全问题能不再成为我们的困扰?
安全尚不能保证,营养——这个怪胎
100多年前的美国,食品生产线上的安全状况,似乎比现在的中国更糟。1905年,美国作家厄普顿·辛克莱在小说《屠场》里描绘道:“坏了的猪肉,被搓上苏打粉去除酸臭味;毒死的老鼠被一同铲进香肠搅拌机;洗过手的水被配制成调料;工人们在肉上走来走去,随地吐痰,播下成亿的肺核细菌……”
之后是媒体的狂轰滥炸,食品业噤若寒蝉。不久,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下定决心,整顿美国食品加工业和药品市场,组成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参议院通过《纯净食品和药品法》。从那时起,在美国制造、出售掺假食品和药物,将被定为联邦刑事罪行,违法者将被处以500美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庞大的数目)罚款以及一年监禁。
一位中国的历史学者翻开这本成书于百年前的《屠场》,他感慨于这本书背后的故事,对于当今中国的借鉴意义——只有将技术手段、舆论监督和政治建构广泛地结合,这个民族才能成功地走出这个剧烈转型的时代。
早在2002年8月1日,中国就开始实施食品市场准入制度。然而由于管理不到位,一些制度没有得到很好的实施。目前,中国涉及食品安全监管职责的有工商、质监、卫生、农业、药监、商务等将近10个部门,多头执法使很大一部分力量在相互依赖、推诿中消耗掉。多年过去,中国食品安全的监管领域依然存在破洞,大量有毒食品通过漏洞进入市场。
过度追求单纯的食品安全却又不能,同时,我们往往无暇顾及另一个问题:营养。
低人均GDP背景下,饮食结构从传统的植物性食物为主,迅速转为动物性食物尤其是牲畜肉类和蛋类占据极大比例,对价格和数量的敏感性要远超出对内在品质的苛刻追求。绝大多数人对营养的认识,依然停留在饥饿时代铭刻在基因中的“多即是好、高效率解决问题”的层面。当等值的付出可以量化为最大化的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矿物质时,人们习惯性地向看似“性价比最高”的一端倾斜。就连营养学家的建议,也常常带有这样的烙印:“A富含B,有益于C,所以应该多吃。”
平衡,适度,近于自然,这些曾经被清代饮食专家李渔和袁枚反复提及的名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被高歌激进的人们淡忘。
现代人到底是营养过剩还是营养不足?美国著名营养学家阿德勒·戴维斯提出过一个非常有趣的理论:相对营养过剩,绝对营养不足。整齐划一的工业标准,让人们在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脂肪这三大能量来源的指标上,总体呈现全面过剩状态。但如果具体到膳食纤维、各种维生素、微量元素、矿物质,却因为过度追求效率而放弃了原有的杂食传统,促成严重的不足。
我们的文化,是相信药物作用的文化,相信补益的文化。中式传统的冬虫夏草、犀角、虎骨、燕窝,或是西式新派的各种营养补充剂和减肥法。但是,单项的丰富,是否足以弥补总体的缺乏?部分的正确,是否证明全面的合理?
拯救餐桌运动:上山下乡,还是素食主义?
春分刚过,济南某企业老总王新来开始盘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年王新来买下了济南南部菠萝峪休闲度假区内的一套房子,在院内种了南瓜、西红柿、大蒜等,一到周末,就开车去拔草、浇水。
据记者调查,近年来济南周边出现了许多“手握锄头、镰刀,身着名牌衬衫”的“城市种菜族”,“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兴起。
记者在某门户网站发现了这样的报道:“出于对食品安全现状的忧虑,部分省级机关单位、大型国企、民营企业、上市公司、金融机构或个人自发组织在城郊租上大小不等的土地,形成自供或特供食品基地。”
为了吃上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健康放心的食品,这拨想生活得更好的城市中坚阶层早就动了起来。他们有的单打独斗,自己种菜养鸡自给自足;有的拉帮结盟,跟放心农场或农户结对搞特供专卖。
当食品安全问题一时无法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得以解决的时候,这种自下而起的餐桌自救行动虽然有“增加个人开销浪费社会资源”之虑,但总算是应对每况愈下的食品安全状况的一股正面力量。
消费者、主管部门和食品生产者,本应该是互相依存、互相制约、互相信任、互相促进的关系。然而,公众的信任和信心或许已经创下了历史新低,而且不知道是将进一步恶化还是触底反弹。
我们天性热爱美食。食色性也,这是人类进化至现今文明程度的最大推动力。也正是因为已经进化到了这样的文明程度,当我们想要用更科学、更客观、更谦卑的方法让食物链回到一个良性的轨道上来的时候,今天的我们拥有更多可资运用的工具。
林语堂说:“吃是人生为数不多的享受之一,我们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不是宗教,也不是学问,而以吃为首,除非我们老老实实地对待这个问题,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把吃和烹调提高到艺术的境界。”伍尔夫说:“一个人如果没吃好,就想不好、爱不好、睡不好。”言简意赅,简单明了。
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格外强调道:“吾谓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在编写《饮馔部》时,他格外强调道:“吾辑《饮馔》一卷,后肉食而首蔬菜,一以崇俭,一以复古。至重宰割而惜生命,又其念兹在兹,而不忍或忘者矣。”
李渔最大的烦恼,是施了粪肥的“家种之菜”,如果洗漉不净,未免要“以污秽做调和”——放在今天,恐怕你倒要为买到了真正的有机菜而欢欣雀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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