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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囧途的生存哲学(2)

2011-01-27 15:38 《齐鲁周刊》/ 贾文佳 /

 


专访《南风窗》驻欧洲主笔、著名学者熊培云——

我那“沦陷”的故乡

 

  著有《重新发现社会》、《中国之觉醒》、《思想国》等书的学者熊培云,曾提出一个词叫“沦陷的故乡”,他如何看待“回不去的故乡”?1月24日,熊培云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

 

□本刊记者 熊建强

 

那片土地的变化与被变化


  《齐鲁周刊》:故乡的土地、古树、人,常常在你的笔下出现。你为什么会对那里有如此深的记忆?


  熊培云:我在那里生活成长了17年,有些记忆是抹不去的:烈日炎炎下,跟着父母在田间忙“双抢”;过节时,与伙伴们去看地方戏、舞龙灯、狮子灯;在“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万般诗意里,跟着母亲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课外书,识字不多的母亲请教店里的读书人;十六岁第一次独自远行,夏日的清晨,带着几个馒头和自己装订的诗集,去百公里外的《九江日报》投稿……我们之所以怀念故乡,有时候不是简单的怀念那片土地、那些人,而是怀念自己走过的那段时光。


  《齐鲁周刊》:你曾在2008年特意去你老家乡下住了一段时间,有什么感触?


  熊培云:变得不只是物,还有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以及那里的人。现在,父母依旧住在村庄守着那片土地,再回去,已不再是17年前的时光与感觉。时光回不去的伤感虽已释怀,然而有一种痛却挥之不去,这种痛来自那片土地和那些人的变化与被变化。

 

最大的危险在于权力与资本的合谋


  《齐鲁周刊》:乡村积淀的历史符号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熊培云:在我乡居期间,听人谈得最多的是村中几棵古树的毁灭。据在环保组织工作的朋友说,这种古树卖到城里,好的能值一二十万元。然而,村长自作主张时却可以不顾村民的反对,以一棵700元的价格贱卖。当然,村民的反对也并不齐心,许多人“怕得罪人”,全然忘了村长不顾村民意见与权利,得罪诸位在先。几棵古树,那一座山,那些古屋。对于城市人来说,不过是几个钱;但对农民来说,那是家园和生存的根基。


  《齐鲁周刊》你认为是什么让故乡沦陷?

 

  熊培云:费孝通曾说农村最大的危险在于权力与资本的合谋。我认为今日中国之部分乡村,也正陷入这危险之中。


  最突出的当属不断扩张的城市化对农村土地的不断侵蚀。过去叫“攻城掠地”,现在中国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攻乡掠地”,“让农民上楼,有些农民不想城市化,政府却要通过暴力一定要城市化,向农村扩张,将农民的地分走,这就是“攻乡掠地”。迫于最基本的生存,他们的命运被轰隆隆的现代化、城市化的车轮裹挟而去,背井离乡,连根拔起,涌入一个陌生人的社会,跌跌撞撞。当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怎能守住这故乡的一栋屋、一棵树、一座山、一条河?当财产集体所有与同宗同族的文化都不足以阻挡这沦陷,又凭什么去指责这些淳朴的农民不去守住自己的底线?


■延伸阅读

 

故乡沦陷三人谈作家十年砍柴


  上个月我和来京的鄢烈山、笑蜀、蒋兆勇等人去京东宋庄拜会卜居在此的于建嵘先生。闲聊着就不由得把话题转到大家一直在关注的农村问题。用笑蜀兄的话来说,现在的农村,是几千年来抗风险能力最差,最没有自卫能力的时期,外部的强力,掠夺农村任何一种还有价值的资源,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管吸血,用句农民的俗话说:“吃骨头都不吐渣渣。”


  现在的农村,哪一样还值些钱的东西,不正在被外来的权力抢掠?我们这代人曾在中学的教科书里领教过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圈地运动”的残酷,可当时是资本在圈地,土地的主人尚有讨价还价的权利,而当强大的权力来圈地时,连讨价还价都不可能了。


  
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沈岿


  西方式的现代化,一是建构现代民族国家,通过自上而下的层级官僚制,打破宗教或宗族的控制力,实现国家对底层的控制;二是建构原子化的个体,摆脱传统家庭、作坊、行会等势力的约束,以表面上自由缔约的能力,卷入工业大军的行列,为工业化提供支撑。仔细回味,当今“故乡”的沦陷,不也与这样的现代化,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时事评论员单士兵


  “故乡沦陷”是无数人内心的彻骨痛,这种对故乡的救赎,当然需要来自个体的、集体的、制度的力量。我真的很希望,国家能够通过尽快废除城乡二元体制格局下的那些不合理法律制度,来为乡村真正注入民主、法治与文明的力量,来完成对“故乡沦陷”的真正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