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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有没有大爱?

2010-12-31 23:03 《齐鲁周刊》/ 熊苇杭 /

  爱自己,爱动物,爱宅,爱金钱,爱欲望。


  但不爱同类,不信真爱。我是爱无能。


  这段“凡客体”的话,透着无能为力的凄惶,和眼见飞机坠落而无能为力的巨大无奈。


  曾几何时,我们不再为真正纯粹的情感而动容?为什么我们连爱都羞于说出口?我们为什么爱无能?

这个时代的“爱情”不是太少,而是太多


  “爱无能”一词是《爱无能》作者镜子于2001年创造的新词,在书的扉页上,赫然印着这么一句话:“也许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所爱的原本就是一个幻像中的人,我们想爱的其实只是梦里自我的虚无。”图书出版后,经过一些新锐媒体的推波助澜,“爱无能”在人群中广泛流行和被频繁引用。


  在这追求“钱途”和自我的年代,人的欲望越来越多,爱情也越来越脆弱,甚至不堪一击。我们同样爱过别人,也被别人爱过;受过伤害,也伤害过别人,这里有痛楚,有迷惘,当然也有希望。


  爱无能者认为爱情是一笔交易或投资,结婚是为了降低生活成本、满足身体或物质欲望;“我爱你”的潜台词是“我爱你的身体”或“我爱你的钱”,而与心灵无关。


  我们时代的爱情并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午夜电台的女性情感求助电话如此之多,内容却大同小异:少女问,喜欢上了有夫之妇,怎么办?剩女问,为什么还过得去的男人都在别的女人怀里?少妇问,为什么丈夫总不愿回家?与此同时,男人们也忙于求医问药:少男问,鸡鸡短小会否影响快感?已婚男忙于提高精子活跃度,F40们关心正在发炎的前列腺。


  先是爱衰竭,爱让位于欲望,意味着征服与占有;继之是爱无能,再也无力、无时间、无空间、无动力去爱;最终是爱谁谁,我们向来不缺矫情、滥情、多情、绝情、无情、苦情、煽情与激情,爱性与爱精人士也为数不少。


  杀死古典传统爱情的方式有很多:时间、婚姻或金钱。最大可能却是那些似是而非、自以为是、以“爱情”名义行走江湖的“伪爱情”。


  《蜗居》是一个范本,尽管遭遇道德层面的批判,女人们对宋思明的权力与魅力念念不忘,年轻幼稚的海藻亦拨动了不少成功人士的心弦。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而年轻是女人们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的确,男女是两个不同物种:女人更注重形而上的契合,而男人却永远无法放弃形而下的乐趣。尽管女人们开始有男性化的趋势,但男人们也开始动物化了。情爱场上,谁更凶残,似乎更能占得上风。

 

中国雌性文化惹的祸?


  有学者认为,爱无能与中国文化的“雌性化特征”有关。


  在孝道精神指引下,性在中国存在的唯一“合法性”就是传宗接代、多子多福。这种生育性文化替代完整的性文化,在孝道中国被发扬光大,结果造成中国全面的性失控和性紊乱。


  性紊乱的典型症状是性无能恐惧症。所以中国“身文化”超发达,对身体的关心超过对“人”的关心。吃是为了身体,身体需要“补”,好像身体一直是千疮百孔似的。


  在性紊乱的背后,是自我意识丧失导致的爱无能。因为“我”的“不在场”,发自内心的爱情便无法实现,所以就不存在爱情,如同太监不存在性。


  “自我”的拥有者——雌性的父权手持孝道的圣旨,越俎代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至指腹为婚,“我”便沦为生育通道。


  没有爱情的性处于厌烦的困扰之中,于是中国就创造出令世界惊叹的房中术、采补术、御女术等春宫文化,以此减弱这种漫长的厌烦。所以在中国文化中,只有婚姻没有爱情,甚至只有生育而没有健康的性。


  爱情缺失使人生变得面目可憎,包含生育的性被物化、工具化,随之人也被物化和工具化。这体现在婚姻中的“门当户对”和“血统论”。血统论在半个世纪前被改编为阶级论和出身论——贫农的女儿不能嫁地主的儿子,乃至像《芙蓉镇》中,“反革命”没有婚配的权利,这样“反革命”就会绝种。


  雌性化的男人因为爱无能,使其丧失对爱情的想象力,只能以非自我这个爱情主体的门第、财产、权力来吸引或强迫女性,结果更像是购买或抢夺。如果遇见其他的门第、财产、权力的引诱或强迫,这些雌性化的男人立马投怀送抱,变节出卖本不存在的自我,往往显得比女人要懦弱得多。比如许仙、陈世美等等,简直数不胜数。


  直至现在,不懂爱情的人要比不懂性的人多得多。许多男人的征婚词是“豪宅房车海归处级干部高大英俊寻处女……”许多女人的征婚词是“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寻成功人士……”连中国房地产的广告文案都不如,活生生的人比钢筋水泥更冷冰冰。可见许多人已经被完全规格化和标准化,这实际是对人的一种自我物化和非人化。

 

缺少“大爱”的土壤:爱狗,但不爱同类


  中国文化传统以儒家思想为核心,而儒家思想中主张的爱,是与人性相违背的去私之爱,甚至为了这些堂而皇之的教条而不惜牺牲生命。所以最后便演变为虚伪,流于形式的爱。


  爱有广狭义之分。宗教对爱的诠释是广义的,认为众生平等,倡导的是博爱。而中国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这就使得中国人缺少了大爱的基础。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其“情”其“爱”所投注的分量往往因等级地位不同而不同。对上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对下则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而其情其爱多为虚假,成为一种利益的符号或包装。虽然墨家主张兼爱,但这种声音不占主流,而且在中国的土壤上也真难做起来。


  我们正处在一种“伪人性”的舆论氛围之中,这种氛围以网络为甚,倡导这种舆论的人,动辄以“人性”、“爱心”、“尊重生命”等词汇来标榜自己,以显得自己很有人文情怀,很有教养,这些词汇不对,也没说具有这样思想的不对,但真正问起他,欧洲当年的“文艺复兴”产生的背景,那时为什么要提出“人文主义”,为什么要强调“人性”,却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前段时间,全国上下热炒了一场“踩猫事件”,几乎所有的权威媒体都卷进去,对全国人民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尊重生命”的大教育。


  搞笑的是,大篇幅报道“踩猫事件”的电视台,有一个钓鱼爱好者栏目,每周都在教人们如何折磨鱼,如何从中得到快乐。


  “找个女(男)朋友,还是养条狗。”在电子音乐的嘶吼中,现代人表达着无力。可以为一只宠物狗伤心落泪,但对门邻居可能住了很多年都不打招呼。前段时间,南京某小区一独居住户死在家中,过了十几天才被人发现。住在死者楼上的一位女士表示,现在大家都各忙各的,家只是个睡觉吃饭的场所。要是一个人没事到处乱串门,多半不受邻居欢迎。即使自家有事,也不习惯找邻居帮忙,久而久之,大家都淡漠了。


  社会学者、南京大学社会学博士徐翔认为,“目前,市民的生活领域正处于从传统社区转变为现代化社区的进程中,许多传统社区具备的血缘、族群关系都不复存在。”这就必然造成了社区成员关系的逐渐疏远。


  “人们在追求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难免会过分强调纯理性、自利性,尤其是面对具体事务,总希望实现利益最大化,如此一来,人际关系就变成了简单的动物式的‘生存淘汰’,顾不上爱了。”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副教授闫巩固无奈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