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特拉奇:你不懂我为何伤悲
桑特拉奇时代是传统鲁能走向现代鲁能的一个标志,他为鲁能带来太多先进理念,并赋予其崭新的气质。 虽然距离他离开已足有十几个年头,但没有人怀疑桑特拉奇对泰山队、对济南的影响。
多少年后回首往事,你会觉得正是他的悲情,才让那些美好和遗憾的记忆显得如此珍贵。

彼时桑尼,此时来客
2007年,桑特拉奇回到中国,执教长沙金德。第二年带长沙队来济南比赛,他特意一个人步行,从鲁能俱乐部走到了比赛场。“我想放慢脚步,以便尽可能多地回忆起当年的许多美好,当然我还特意看了看我当初住的酒店。”
又过了一年,执教青岛中能期间,桑特拉奇重新踏进了鲁能训练场,很多设施是他离开之后才设立的,但是桑特拉奇对这一切一点不显陌生,这些东西都是他任教鲁能时期设计好的。
而在他离开鲁能的十几年里,他与济南的联系从未中断过。2006年4月,几个山东人出现在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桑特拉奇在家里热情接待了他们,在和桑特拉奇相处的日子里,客人们时刻感受到他所给予的亲情关怀。
到访的《齐鲁周刊》记者发现,桑特拉奇身上总是揣着一张用英文打印的中超联赛的近况,他对每支队的成绩、排名了如指掌。吃饭的时候他经常接到电话,然后就拿出那张小纸条在上面记下比分。
桑特拉奇多次讲,中国是他的第二故乡,山东是他的第二个家。山东人亲切地称呼他“桑尼”。
直到现在,桑尼依然经常通过网络关注泰山队。2010年鲁能泰山第四次夺得联赛冠军后,难掩喜悦之情的桑尼谈到他的近况时说:“我已经64岁了,现正担任塞尔维亚足协专家委员会主席一职,但我总觉得自己闲不住。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教练。离开中国足球这几年,我并未置身事外。相反,我常关注中超各轮赛果和积分榜,有时也会上网看比赛,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中国的朋友咨询信息。每每这么做,我都觉得好像还身在中国。是的,我非常想念那里,如果有份合适的合约摆在我的面前,我将会毫不犹豫地飞向中国。”
1998年世界杯后,时任南斯拉夫国家队主教练的桑特拉奇受到国内一些人的的挞伐。一怒之下,他辞去了国家队主教练之职。这时候,一个瘦小的、戴眼镜的中国男人不断地向他保证:“到中国去吧。在那里,你会重新开始足球事业。”
于是,这年11月,桑特拉奇来济南对鲁能俱乐部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考察,之后他非常失望地离开了。他给俱乐部写了一张条:“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但我想,我不会再来中国了。”直到有一天,戴眼镜的中国人敲响了他在贝尔格莱德的家门,他没有想到远方的中国客人如此真诚,于是,一样性情中人的桑特拉奇握着来客的手说:“我们成交了。”
这个戴眼镜的男人便是时任鲁能泰山足球俱乐部总经理邵克难,之后的两年时间,两个人联手将鲁能泰山推向了双冠王的高峰,也是在他们手下,鲁能泰山从巅峰跌落,滑入低谷。
无论是作为球员还是教练,桑特拉奇都取得了极大的辉煌。年轻时,他是前南斯拉夫最佳前锋,获得过欧洲铜靴奖,至今还保持着南斯拉夫足球史上进球最多的纪录。1994年至1998年,桑特拉奇率南斯拉夫国家队打入法国世界杯,被世界足球杂志评为“世界十大成功教练之一”。那时候他就是当地的风云人物,媒体追逐的对象,经常上一些时尚杂志的封面。
“桑特拉奇和图巴形成鲜明对比,他是明星式的教练,有领袖气质,是第一批在中国执教的塞尔维亚人,比较率真,充满活力。”桑特拉奇在济南的一位朋友告诉记者,“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他喜欢喝酒,有男人味。”
曾有球迷这样说:“我看鲁能泰山队的比赛有一半是冲着桑尼去的。”这话虽然有些煽情,但却未必不是真心话语。“桑特拉奇是历任教练中和球迷关系最好的,他经常邀请我们到下榻的贵友大酒店吃饭,交换对球队的看法。”鲁能泰山资深球迷鞠勇告诉记者,“他给泰山队带来了激情。当泰山队进球时,他会做出一些激情动作,有时双手腾空雄鹰展翅,有时跪地抱头,让人难以忘怀。”
泰山“教父”的维新运动
1999年1月5日,桑特拉奇正式加盟鲁能泰山。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到来,会对中国足球产生如此深刻的影响。
事实上,与泰山队的两个冠军称号相比,桑特拉奇给中国带来的,更多的是对足球一种新的理解。此前的几年时间里,施拉普纳给中国足球带来了豹子精神,霍顿带来了442和最新的足球理论,但桑特拉奇却从一些细节上告诉中国球员,足球应该是怎么踢的。
在同队员们的第一次见面会上,桑特拉奇指着队员们穿的衣服讲:“你们穿的衣服五颜六色,根本就不像一支队伍。只有有了统一的装备,才有可能有统一的信念。”自此以后,统一着装成了桑尼对工作的首要要求。
他告诫队员,职业化的球员首先必须爱护自己的装备,他用形象的比喻讲述这看似简单的道理:“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的女人那样爱护、尊重足球。而足球鞋就是你们的脸面,大家要经常清洗、上鞋油。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如果你能给它上点‘妮维雅’牌擦脸油,它就会更给你们增光长脸。”
一次训练课之前,桑尼宣布训练课上要有4分钟热身。殷铁生不解地问:“只有4分钟﹖”桑尼答:“不,其实是6分钟,两个3分钟的7:2抢圈。”
“那为什么要骗他们呢﹖”
“这就是教练与队员们之间的心理游戏。要不停地逼迫队员们在训练时动脑子,对他们永远不要实话实说,要不断使他们产生疑问——哦﹖这是怎么回事﹖防止他们在场上机械地接受命令。”
2000年初海埂春训,当其他球队训练结束后,队员大多直接躺在草地上进行放松,即便是下雨之后,他们也只能在泥水里面将就着。只有泰山队,每个队员都配备一张专用的垫子,队员可以躺在上面,避免出汗之后直接接触地面。时至今日,即便是参加乙级联赛的球队,基本上都会配备这样的装备,但桑特拉奇却是最早让中国球员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职业的那个人。
足球评论员李承鹏给桑特拉奇下了这样的定论:“他对山东陈旧足球观念的冲击是巨大的,很多年以后,我们才能知道中间的奥妙,这将他生活作风中的很多不合世俗想法的东西抵消掉了。他有个情人不重要,他喜欢泡吧玩耍也不重要。”
“喜欢山东足球的人,一定会经常想起他来”
很多人不能忘记的,是桑特拉奇的哭。
刚刚接手泰山队时,经过不懈努力,“折返跑”测试,全体队员通过。桑尼拥抱每一个从考场上下来的队员,两行泪水滑下他的脸庞,他竟然哭了。
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桑尼多次流泪。他总是很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打动。
1999年10月1日,他又流泪了,这一次长达30分钟。那一天,他和妻子一同在电视机前观看国庆五十周年阅兵式。他一边流泪一边对妻子说:“看到这么壮观的庆祝活动,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已不再存在的原南斯拉夫和逝去的美好青春岁月。我想起了我们曾经强大的祖国和欢乐的人民。这里的今天就是我们曾经美好的昨天。”
夺取双冠王之后,全山东都沸腾了。桑尼还来不及品味一下双冠王是什么滋味,各种社会活动,采访要求和第二年的工作安排就如潮水一般涌到他面前。1999年12月14日早,一觉醒来,他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地毯上,过度的疲劳和焦虑终于把他击倒了。医生告诉他,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宜于长途旅行。
他冲医生喊:“我必须得走,我妈妈快死了。”
12月15日晚,他到贵和购物中心给母亲买了一件咖啡色镂空鹿皮背心。第二天中午11点半,他正在收拾回家的行囊,姐姐打来电话。没等姐姐开口,桑尼说:“你不用讲了,我已知道了。”这时正是南斯拉夫当地凌晨4点半,姐姐此时给他打电话,只能为了一件事。
他平静地收拾东西,然后去了厕所,从厕所出来时,已是泪流满面。翻译李良石走过去搂住他的双肩,“他把脸放到了我的肩上,泪水打湿了我的肩头。我感觉此时的桑尼不再是一个53岁的成功男人,而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可怜的孩子。”李良石回忆道。
因为1999年的那个双冠,第二年的甲A联赛开始前,将近三分之一的球队请来了前南教练,在中国足坛刮起了一股“南风”,塞尔维亚语一度成为2000年春训时海埂基地里的“第一外语”。
而此时的桑尼,与山东足球的幸福故事仅仅持续了一个赛季。2000年,因为在球队管理问题跟俱乐部和球员交恶,桑特拉奇中途被迫下课,离开济南。赛季结束后,双方友好解约。在桑尼执教鲁能一事起到关键作用的邵克难也在赛季后被调离岗位。再往后,他向鲁能集团提出辞职,彻底离开鲁能。
如今,一代儒帅邵克难早已改行做起了IT行业的“小买卖”,据说,他很少与人谈论与足球有关的事情。李良石则退隐江湖,后成为青岛中能常务副总经理。至于桑尼,或许是性格决定命运,浪迹天涯,然后叶落归根似乎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可以这样说,对山东足球的眷恋,一直会伴随他。”长期跟踪采访桑特拉奇的一位记者说,“十几年前的记忆犹在眼前,喜欢山东足球的人,一定会经常想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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